隔天早上,材料厂家通知已经制作好新的路基材料,搅拌好的粒料必须当场摊铺,稍微放置个一天半天的石子就会沉下去。于是沈时因一行人立即出发,她和胡定荣坐张士明的车,当地施工队也已经在现场就位。
快到的时候沈时因找回了之前那辆车,在原地掉了个头,最后停在生活区。
根据施工流水,后续的路基一段一段地往前摊铺养护,前面的沥青路面也要有条不紊地铺展开来。沈时因沿途标记着传力杆的位置,基本与接缝位置一致,但具体的受力方式还是需要她再强调。
赤道的阳光炙炎毒辣,身边同事都黑了一圈,沈时因戴着遮阳帽,穿的也都是长袖长裤,虽然没被晒黑,但脸上热得红扑扑的。后备箱里的矿泉水每隔两三天就能被她和胡定荣喝完一箱。
不光是有了张士明主持大局,项目组上下也吸取教训,全都卯着一股劲要把这段路修好。一周过去,公路以惊人的效率进行到了粘层和封层,漂亮的沥青被洒下来,就像撒播的种子一样,在阳光下闪着平整的光芒。
几台重型压路机进场那天,沈时因的对讲机里传来一道有些陌生的声音:“沈工,传力杆的安装都完成了吗?”
对讲机难免会有一些杂音,沈时因怔忪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钟琂的声音。钟琂既然能用对讲机跟她交流,那说明他也过来了,并且就在不远的地方。
“装完了。”沈时因回道。钟琂的这个问题用意其实很明显,沈时因主要负责力学方面,既然传力杆装完了,那说明她的工作也完成得差不多。
“那你赶快回来,运营商的人过来了。”
沈时因这一路上都没弄清楚修路修得好好的,运营商的人突然过来干什麽。生活区的临时办公室里,钟琂和张士明坐在一边,另几个提着公文包的非洲人坐在另一边。
从谈话里得知,他们这里要修信号塔了。并且钟琂已经独立完成了一套方案,包括修建和敷设电缆的位置和具体操作,即刻就能动工。
沈时因大吃了一惊,小声问旁边的张士明:“不是说至少要等大桥修好了才能考虑周边配套吗?”
“本来是这麽说的……”张士明也是不久前才接到通知,他解释说:“钟琂联系了当地运营商,好赖话都说尽了,总之这事是谈下来了。反正早晚都得建,早点建当然更好。喏,这是钟琂画好的结构模型图,你审一审。”
原来钟琂最近就是在忙这个。在这片区域完全修建好之前,居民不可能大规模迁徙过来,运营商却还要花钱维护,怎麽想都是赔本买卖,也不知钟琂是怎麽谈下来的。
沈时因接过模型图,她和钟琂的上下级关系好像産生了对调。她认真地检查完,没挑出什麽毛病,只点评了一句:“下次备注的话不要写得这麽潦草。”
钟琂意味深长地转头看了沈时因一眼,脸上似笑非笑。
沈时因挺直腰背,愣是没露一点怯。两人中间还隔着一个张士明,她听见钟琂好声好气地说:“知道了。”
从这天起,沈时因依旧载着胡定荣,每天早晚往返园区。只不过工作内容由修路变成了建信号塔。
钟琂也开着车,一般跟在沈时因后面,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信号塔的安装将贯穿整个沿海公路,依次间隔。因为要与后期规划的建筑物和住宅楼保持一定间距,因此都修建在荒野里,要走一段路再爬一爬坡,最后停在人迹罕至之处。
前期的测量和清理工作进行得很顺利。吊车将支架上的立柱运过来,沈时因戴着安全帽,照着施工图纸指挥。
基础设施花了三天安装好,接下来就是天线、发射机和接收机一类的外部设备。沈时因虽然是第一次主持安装信号塔,但图纸一目了然,整体结构也很简单易懂。
“沈工,固定电缆之前先做抗风测试,你那边準备好了吗?”外部设备刚装好,钟琂的声音就从对讲机里传出来。
钟琂负责另一个信号塔,因为距离较远,声音有些断断续续。
“準备好了,随时都能开始。”沈时因对着那边说。
差不多是同一时间,沈时因和钟琂打开造风机,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将风力调到最大。测试结束,沈时因走上前检查偏移量,很快,她招手唤来早就等候多时的电工,“可以敷设电缆了。”
连接完成,信号塔看似还是先前那样,但所有人都知道它已经变得不一样。
胡定荣有些激动地说:“我去通知运营商的人,让他们带设备过来检测。”
胡定荣顺便把造风机也搬了回去,他和电工一走,身边一时陷入了安静。
钟琂在对讲机里说:“沈时因,你往旁边走一点,信号塔旁边辐射大。”
沈时因往旁边走了几步,眼前视野骤然开阔,能俯瞰到他们已经建好大半的公路和辽阔海域的对岸。
按理说,身边的信号塔应该已经投入工作了,或许不用等运营商的人过来……
钟琂跟她想到了一起去,他问:“我们要不要自己先测试一遍?”
自己测试,也就意味着要打电话?沈时因拿出手机,另一只手还握着对讲机,她犹疑着应该谁给谁打。
没过多久,沈时因的手心感受到一阵震动,酥酥麻麻的,像是能过电。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号码,钟琂大概是从工作群组里找到的联系方式。
沈时因此时的心情就跟贝尔发明电话后第一次成功接通时差不多,信号经过她的手産生,再无形地遍布在这片荒凉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