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生育,留在这,压力太大了。不仅他的亲人催,连算不上相熟的邻居都在催,看她就像看见个残障人士一样,啧啧叹息。这样的日子,黄新词受够了,丈夫为了让她宽心,就申请了外调。
“嗯。”
李君多嘴问了句房子卖价,因为这个阿姨的友好,他主动表示,不如把房子卖给他,现结。
年底资金回笼加煤矿分红,这八千一平米的单价,虽然很高,全款他也是拿得出来的。买进来,将来再卖出去就是,先帮她们解决了问题再说。
带着从黄新词这得来的具体信息,两人又踏上了西北之行。
林尽致爱过的那个女孩,那位来自首都的梅袁芬,美丽孱弱,她没能熬到回城,事实上,她连林尽致的正式表白都没有等来,就已经去世。
两人去了当年的知情安置点,经过多方打听,问到了她坟茔所在,认真祭拜了她,取了坟前一捧土,带回来散在林尽致坟前,为他们求个来生相遇。
悲伤、释然、放下,逝去的那些,镌刻在记忆里,留下的人,还得好好走下去。
她们不去找姓佟的,姓佟的反倒自己找了上门。
林萱看着对面口若悬河,满嘴承诺的男人,指着他手腕处说:“我跟你没一点关系,也不需要你帮我安排工作。不过,你这个表,挺好看的。欧米茄的吧,友谊商城售价是48万。你看,是我去举报你,还是你自己去自首呢?”
她不去看对方大变的脸色,站起身,朝隔壁桌坐着的丈夫招招手,走了。
马秀虽然没能有个亲生的儿子,但嫁过来没两个月就开怀,很快有了李霞。两年后又生了李兰,隔年落了个没成型的胎,落下些不足,才收养了李君,到后来,又生养了那个留不住的。总而言之,她虽然肚子不争气,但也是有用的。可儿媳这呢,结婚四五年了,一点动静都没有。比她小一岁的李雯,虽然日常邋遢了些,可人家已经生了四个孩子,老大老二都上学了。
马秀那个愁啊,可她不敢当人家面说,因为儿子早几年就三令五申,不许她张这个嘴。旁人问起,她还得帮着说话:“他们后生噶(年轻人)想法不同,说是要先做好生意,多赚点钱再生。”
至于家里有多少钱,她一无所知。
兰妹子早几年烂赌欠了一屁股债(她不知道这是儿子设计的),她再心疼女儿,也晓得这是不对的,狠了心不管。兰妹子吃了两年苦,现在倒是像样了些,在中学食堂找了个打饭的工作。她男人租了个拖拉机,负责清走中学的垃圾。
这两个工作,都是君伢子给安排的,条件就是不许她们到萱妹子面前闹腾。
大女儿穷得实在熬不下去了,总算愿意出来找事做,郎谷子跑摩的,霞妹子到店里帮她做事。大钱没有,糊口没问题。
君伢子过去说的没错:七个外孙(女)没一个读书有出息。陆续初中毕业的几个,老实本分的,不论男女,君伢子带着去找了个师傅教着贴瓷砖、地板砖,跟着做装修,一年下来也能挣些钱。调皮的达伢子,君伢子完全不管,随他乱来,只不许任何人给他们钱。没钱没能力的达伢子在街上混得灰头土脸,挨了些打,倒是硬气了一回,没来求她们,自己跑到南边打工去了。
今年初,外孙女相了人家,马秀很快就要当太外婆,可她惦记的,还是自家屋里能有个金孙。
愁啊!
好在,这个六月天(夏天)过完,儿媳身上总算有了消息。
自从确认了怀孕,林萱和李君都不像之前那样每天出门。现在生意全靠电话联系,反正各处都有信任的人在协助。
每隔几个星期,李君就开车带堂客去市里做检查。
这在附近,还是头一份,大家怀了孩子,顶多是多吃点,吃好点,少干点重活。身上没点事,谁还傻了吧唧跑去医院浪费钱。
看热闹的人,先是碎嘴了好几年:萱妹子怕是没得生,李雯少不得煽风点火一下。这几年,她眼看着林萱越过越滋润,新衣衫换个不停,出门小车子接送。自己比她小一岁,但老得飞快,站一块,不说是婶子,至少也是个老大姐了。镇上又开了两家修理店,家里生意越来越不景气,她男人有活时一身油污,没活时唉声叹气,哪有穿得标标致致的李君看着风光体面。李雯的心啊,跟泡在浸菜子(泡菜)水里一样,那个酸呀,沖鼻又刺眼。
关于李君家生不生孩子这事,还有另一种说法,更神乎其神:一定是屋场(地基风水)不好,上一代没得生(儿子),这一代又没有。
如今,人家肚子渐渐大起来,流言又变成了:她们肯定是在外面哪个医院里治好了。
总之呢,各种编排让很正常的避孕晚育成了各种故事。李君林萱不甚在意,马秀虽愁,也知道越辩解越说不清楚,只能由着它去。
当然,不怀好意传这些的人是少数。农村人,大部分是心地淳朴的。有上门来贺喜的,有拎篮子鸡蛋来关心一下的,还有捉了自家喂养的鸡鸭来感恩李君从前帮助的,连从前鼻孔朝天的外婆家,都派舅妈摘了一篮子新鲜蔬菜,带来家里表达了一下关心。
孕晚期的林萱,开始各种不舒服,夜里睡不安稳。
李君立刻找人定个好床垫,这个一万多的床垫,一下让林萱又成了话题中心。
“名堂太多了咧。”
“几(多)浪费啊!”
各种啧啧,让不小心把价格说漏嘴的马秀,后悔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