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开昀喝了几口水,电视屏幕里出现了她熟悉的面容,男人穿着浅蓝色的衬衫,看起来比旁边的周任健要放松许多,镜头扫到他的腕表,停留了几秒,才回到他的脸上。
男人的回答沉着冷静,时不时说出一些她认知以外的词彙。是她曾想象过他长大以后的样子,追逐极致最优解的精英阶级,因为太理智而显得不近人情。
“老家的房子卖掉再添一点,我们能在这里买一套二手房,如果你介意的话就买新房,我们要辛苦几年,”谢知说,“你和我妈妈不要走得太近,我怕你受欺负。”
林开昀察觉到谢知的语气有微妙的变化,开玩笑道:“我这个条件,还能嫌弃你什麽?二手房划算,只要不是闹鬼的地儿,我都能住。”
“那我们要不要找个时间把父母和家长约出来谈谈结婚的事,”谢知问,想了想又补充,“他们要是说了什麽让你不开心的,你要告诉我,尤其是我妈妈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林开昀想着今晚和陈知丽打个电话商量,她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结了婚要面临的事情就太多了,还有孩子,她的事业刚起步,还得连续奋斗好几年才能在行业里拥有一个立身之基。
“最后我们现场的观衆想八卦一下,周总是不是好事将近?最近两年周氏集团会有喜事吗?”
“有喜事一定告诉大家。”周任健笑着说。
镜头扫到了观衆席上一个女孩子,林开昀擡头看了一眼,是照片里周泽瑜旁边的女孩,笑容淡淡的,专注地注视着台上的人。
主持人又打趣了几句,周泽瑜笑了一下,道:“我尽快。”
现场的气氛又活络起来,镜头再一次扫到观衆席上的女孩子,她嘴角弯起,沖着镜头点了点头,像是在打招呼。
“我和我妈商量一下,我们就定下来吧。”林开昀道。
“嗯。”谢知应道。
谢知把林开昀送回家,他要回去整理卷宗,就没有和林开昀一起上楼,两人在楼下说了一会儿话,林开昀看着谢知的车驶过弯道,转身準备回去。
一辆黑车停在十字路口等红灯,林开昀瞟了一眼,觉得有点眼熟。后车窗是打开的,黑车路过时她下意识地往窗口看了一眼,蓦地心慌了一下。
男人干净修长的手指搭在车窗上,指间夹着一根烟,风把烟雾吹得很远,他侧过脸来,一眼就对上她的视线。
林开昀的心慌没有表现在脸上,车子开得很快,几秒钟就和她擦肩而过,她也不用纠结要不要和她的老板打招呼。
烟味都散了,她暗自松了一口气,沿着街道往回走,却没注意到身后的黑车已经停了下来,车门打开,周泽瑜从车上下来。
“林开昀。”
打开不常用的橱柜,家里没有接待过领导,林开昀在玻璃杯和买来几乎没怎麽用来待客的花里胡哨茶壶套之间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个玻璃杯,倒上纯净水,她将水杯放到茶几上,对坐在沙发上的男人道:“周总您喝水。”
周泽瑜看着她的脸,没动杯子也没说话。进门前他就把这间几乎一览无余的小屋子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边。小东西很多,显得有些杂乱。比如门口柜子上不仅放了塑料郁金香,还放了小公仔玩偶,堆着纸巾钥匙扣和两个帆布包。小桌子上铺上的卡通桌布,电视很小,客厅也很小,只能放下一个两人座的沙发。卧室门把手上挂了一个小中国结,像是从月饼盒子上取下来的。
家里的布置和各种小物件都说明她是独居,而门口的地板上,放着一双明显要比旁边的小白鞋大好几号的男士拖鞋。
“工作怎麽样?”周泽瑜问,手指不自觉地摸了一下沙发,他想问的其实不是这个,她对他并不亲近,甚至很疏远,所以他只好从一个符合两人身份的话题开始。但是他又转念一想,从提出要到她家里坐一坐的时候,他就已经提出了不适合当前两人关系的要求。
林开昀听见这句话就像新兵蛋子突然听见了军哨声,就差没有挺胸立正,神经瞬间紧绷,她在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最近经手的项目,开始彙报工作,到最后甚至从卧室拿来了笔记本,一边彙报一边把相关资料和数据展示给周泽瑜。
而周泽瑜压根没听她在讲什麽,只是觉得她顶着那一头毛茸茸的头发,心里有些痒,手就伸过去,熟练地揉了揉她得头发。
“从这次实验能看出来,该样品的降解性较强,所以——”林开昀停下来,转头看着周泽瑜,他专注地盯着她的头发,神情有些恍惚,好像在思量什麽事情。
“周总?”她喊了一声。
“你以前叫我什麽?”他突然问。
“周泽瑜。”虽然不知道他为什麽这麽问,但她如实答道。
“兰澜说我们以前是很亲密的,你这样叫我?”周泽瑜皱着眉,似乎很不解,因为俞舟晩并不这样叫他。
林开昀不太相信,因为她和周泽瑜最亲密的事情,都发生在别墅里,斟酌片刻,她道:“我不知道她为什麽要这样说。”
“你知道。”周泽瑜面上没什麽表情,可是语气里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压迫感,也许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可这种感觉令林开昀觉得不适。
“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周总,您当时要我往前走。”林开昀并不知道周泽瑜为什麽今晚会突然来找她说这些,两人在路上碰见也只能算作偶遇,他要上门做客应该也是一时兴起。
他身上几乎没了少年的影子,这间小小的屋子又让他的气息无处掩藏,她此时才后知后觉地生出一股保护地被侵犯之感,对他本能地起了防备。职场潜规则她也听说过,只是因为他是周泽瑜,她从没往这方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