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睡不着,她把娃娃薅起来,用梳子沾了点水,把棉花娃娃的头发理顺,绑上辫子,光绑上辫子还有点单调,她在抽屉里翻找了一遍,找到了一只嫩粉色的发夹,都忘了是在哪里买的,又翻了翻,摸到了一个针织物,翻过来一看,是一只向日葵发夹。
林开昀愣了一瞬,那年夏天的记忆如潮水般涌过来。她记得向日葵应该是亮橘色的,估计是放久了,现在已经染上了灰尘,变得灰扑扑的。记忆中的少年,站在白墙下花枝的光影里,尽管她努力回想,也没有把少年模糊的脸变得更清晰。
应该有毕业照吧,她突然想看看他的样子,却又反应过来,她记得他高三没过多久就不来上课,后来才知道他是被家长安排出国念书了。
学生时代,她和周泽瑜似乎没有留下过一张照片,所以周泽瑜不记得她,她觉得他的脸模糊,是正常的,毕竟已经快过去十年了。
尽管有意克制,但思绪最终也落到了那个人身上。林开昀不愿意承认,她至今对那段记忆仍有介怀。
摸出手机,联系人里已经多了很多名字,需要往下滑好几次,才能看到那个她熟悉的头像,还是一片深海,还是那条颜色很淡的小鱼。大二她换了手机,旧手机的音量键坏了,被她放到了家里,去年过年她回家整理时试了试,手机插上电也开不了机,以前的聊天记录和照片应该也都看不见了。
其实如果她想,找到修理店也是有机会恢複数据的,但那时她都没想过把手机送出去修,只是又放了回去。
那时她心里想的是什麽?是——算了吧。
大四毕业的时候她就换了头像,之后忙忙碌碌,那条小鱼的图片也丢失了。
把向日葵发夹拿出来清洗又吹干,发夹又变回了亮堂堂的橘色。她捋了捋娃娃的刘海,刚想把发夹夹上去,只听“咔嚓”一声,发夹的弹簧断掉了。
她笑了一下,觉得自己浪费了十多分钟洗了个坏的发夹,手一抛,发夹被丢进了垃圾桶里,她把棉花娃娃抱进怀里上床睡觉。
周泽瑜说要等他的时候,她是认真地等了的。因为她经常拍照片发给深海,引得同行的室友打趣她太粘男朋友,后来室长发现了对面一直不回複,又自顾自地脑补一出对面的人或许已经不能再回複的悲情故事,特意买了小蛋糕安慰她。
林开昀被室长这一出戏整的莫名其妙,弄清原委后才觉得好笑,却又无法解释对面是谁,只好编了个理由,说是朋友不用的账号,她用作备忘录。
大二她也开始学着化妆,清丽的模样也就渐渐吸引了一些追求者,她没有兴趣,不仅仅是因为在等着那个人,也是因为少年时尝过了那种朦胧却纯粹的美好,所以对直白的带有目的性的喜爱下意识地抗拒。
她的娱乐活动很少,除了实验忙碌以外,几乎所有社交活动都是与室友们相关。同实验室的师姐曾笑称她是“3号实验楼土着”,因为除了做实验出数据外几乎没有其他的娱乐活动。
但大学四年她都觉得很快乐,尽管在其他同学看来,她一直独来独往,看起来有点酷又不好相处的样子。整个大学唯一让她记忆深刻的难过,是在大四毕业前夕,正在準备毕业论文答辩的时候。
那时她正在纠结是去企业参加工作还是升学。大学四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对她和陈知丽来说都是一笔很大的开支,如果要升学,她仍旧要持续几年没有收入,并且可能需要陈知丽额外的补贴。
一直跟着做实验的老师已经向她抛出了橄榄枝,她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第一次觉得无措。
她的这些无法对外人诉说的烦恼,习惯性地发给了深海,消息也依旧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複。
偏偏这时候沉寂多年的高中同学群突然有了响动,那天她正在食堂吃完晚饭,準备回寝室歇一歇,手机突然响了一下,是高中的企鹅群的一条全体成员的消息。
有什麽事能到通知全班的地步?她有点好奇,打开来看了一下,是一张照片,她只瞟了一眼,里面似乎是两个人的合照,黑长发和白灰色的短发,她都没把这张照片和自己联系到一起,只觉得是不相熟的同学的照片,于是关上手机往寝室里走。
紧接着手机又响了一下,她打开来一看,还是同学群的消息,她晃眼看到了周泽瑜的名字,赶紧点开,群里的消息刷得不快,都是“周泽瑜变了”、“富二代”之类的,她心里一紧,把照片点开,看到那张熟悉的脸,连呼吸都停了一瞬。
是周泽瑜。
时隔四年的见面,他在照片里。染了银白色的头发,不再是乖巧的浅色系t恤和衬衫,一宽松的灰色卫衣,靠坐在沙发上,他的五官长开了,原本柔顺的轮廓变得有棱角,嘴角微微弯起,像是在笑,眼睛里却看不见笑意,她看不懂他的表情。
一个长发女孩依偎在他身边,挽着他的手臂,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正看着镜头笑得温婉。两人的手没有握在一起,也让她看清楚了,两人手上都有一只银色的素戒,看款式是一对的。
背景墙壁上是红红绿绿的涂鸦,灯光看起来也是昏暗的,闪光灯只照亮了镜头前的两人,像是在酒吧里。
她往下翻消息,想找出和他以及照片上的女孩更多信息。
“这是周泽瑜?变化好大啊。”
“还以为他会是那种精英气质。”
“这个照片你从哪儿弄到的?”
“我朋友的高中同学,她爸是g大的教授,高中就出去了,居然跟周泽瑜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