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有大片黑云压低,似乎下一秒就要塌下来,将大地上所有的灯光砸灭。“为了保险起见,我要去那河边看一眼。”张决明蹲下来,摸摸黑桃的头毛,“哪条河知道吗?”“知道。白雨星说了。”黑桃舒服地仰起头,回话,“是菜市街尽西头那条河。”和黑桃分开,张决明远离街道灯火,无声地踩进黑夜,独自去往二流子的沉尸处。河面在夜里看着更脏了,河边没有的灯,这片土地被黑夜笼住,映衬之下,那河水就像一个腐臭的黑色窟窿。因为白天刚捞出过尸体,现在河边围了一圈警戒线,倒霉催的地方,不会有人再靠近。张决明不好进去,只能先在警戒线周围观察。他低下头,一步一步慢慢走着,仔细检查四周。临到一棵大树旁,张决明忽然停下脚步。他弯腰蹲下,用手指去扒树根处湿软的泥土。没扒拉几下,他的指腹沾上了些暗红色的东西,这东西是极其细腻的颗粒,摸起来又有些黏黏的。它和泥土混在一起,沾上皮肤居然搓不掉。张决明眯起眼睛看过片时,又将手指凑到鼻尖闻了闻。除了潮湿的土腥味,张决明还闻到了一股很刺鼻的酸味。张决明慢慢搓着手指,颇有些古怪地喃喃自语:“这是难道是血朱砂?”“那条链子很像他的。”“已经确定死者叫江流,十七岁。”“尸体还在尸检,但初步断定,他很可能是被人一刀捅进心脏,死后再抛尸到河里。”“具体的死亡时间还需要等待尸检结果。不过从尸体的情况来看,应该是死后很久才被抛尸。”警局里,高岩裹着一身灰扑扑的外衣,坐在电暖器边儿上烤暖和。这一天忙得脚后跟打头,他满脸疲惫,眼眶都是酸的:“江流是从孤儿院出来的,没有亲人,也没什么朋友,事后他的遗体”“我领走。”周启尊突然说。高岩愣了下,盯着对面的男人看了一会儿。周启尊嘴里正咬着一支烟,但因为在警察局,他并没有将烟点着。周启尊说话时瞧不出多余的表情,只有睫毛微微垂下:“尸检完了通知我,我给他带走就行。”“他叫我声周哥。”周启尊给烟薅下来,别在两根手指之间夹着,“我姑且算是他哥。”“到也行。”高岩点点头,“那到时候我叫你来办手续吧。”“嗯。”周启尊吭了声。“哥,你过来了我就直接问问你,省得还要找你了解情况。”高岩拎起茶壶,给周启尊倒了杯茶推过去,“你最后一次见江流是什么时候?”“腊月三十,除夕那天。”市局可能太穷了,那破烂茶叶闻味儿就不是好货,再加上周启尊当下心情恶劣,尤其看不顺眼,只觉那泡出来的茶水像发霉的海藻汤,连杯子都不稀罕碰一下。周启尊朝高岩摆摆手,示意不喝茶。他给咬瘪的烟扔进垃圾桶:“三十晚上,不到八点吧,没特意看时间。那时候春节联欢晚会还没开始。二流子在我门外转悠,我给了他一袋速冻饺子,他就走了。”现在想想,周启尊不如当时打开门给二流子揍趴下算逑。他总觉得二流子虽然穷不着调,但小胆子孬,不至于惹上什么要命的事,早知如此,还不如早早就被自己一脚蹬死来得划算。“行,我知道了。”高岩:“我们这边还在做调查,再多情况现在也不好跟你透露。”高岩:“目前来看,作案手法低级,江流身上还有不少磕碰伤,应该不是蓄意谋杀抛尸,更像是争执过程中突发的凶杀案。”周启尊从唇缝里缓缓吐出一口气:“辛苦了,有确定的消息再联系我。”说完他站起身:“你今晚还要忙,我就不打扰你了。谢了。”“客气了。”高岩也站起来,想送周启尊出去。“行了不用送了。”周启尊给高岩怼回去,“别扯那些,好好工作吧。”高岩俩眼珠子都熬红了,周启尊瞅见,伸手在衣兜里摸了摸,没摸着,他又去裤兜里摸了摸,总算摸出两块薄荷糖来。周启尊给糖扔进高岩手里:“就带了两块,拿着吧。牙膏味的,提提神。”“谢谢周哥。”高岩乐了。周启尊刚转身出大门,高岩对面的同事就凑了过来:“哎,大岩,给我一块。”高岩扔给他一块,自己剥开另一块吃进嘴。周启尊这糖还真是牙膏味的,那辣气儿直冲头顶,嘬上两口,感觉头皮都能被掀开。真是提神醒脑。“这糖够劲儿。”同事也吃灵醒了,他突然小声问高岩,“周哥说要给尸体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