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能哄一哈(下)你滴孩儿?吵死个去!”有客人突然喊了声,不知是哪的方言,嗓门又大又冲,听着忒凶。那女人被嚎一嗓子,两条手臂瞬间过电似地抽搐一下,紧接着又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垂落身侧,就像突然被敲折,掉下去的一样。店家抬起头和女人对视:“大妹子?你怎么了?是哪不舒服吗?”女人的眼神立马变了,一改刚才的阴狠,竟变得瑟缩惊恐,像受了什么极大的惊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居然朝店家一顿低头弯腰,连连道歉。店家有些懵了:“哎没事别别别,你别介啊,就一碗汤”女人又赶紧转过身去搂孩子,拍着孩子哄:“小炜不哭,不哭不哭,不怕不怕啊。”孩子脸都哭青了,鼻涕直往嘴里淌。店家从一旁拿纸巾递过去:“给孩子擦擦吧。”“这女的怎么觉得有点神经啊?”白雨星抬手摸了把自己宝贵的头发,小声说,“她刚才伸手,是想薅老板头发吗?”周启尊:“”周启尊迈出去的那只脚收了回来,他摇摇头:“不知道。”——刚才他的确从女人身上察觉到了危险。那感觉就像看见枪口。他当过七年兵,见过不少穷凶极恶的罪犯,敏感神经长满全身但现在并没发生什么,周启尊也不能多想。大概和白雨星说的一样,这女人只是有些神经罢了。“今儿个是真寸。”白雨星又低头瞅了瞅自己湿淋淋的裤腿,上头还挂着一点翠绿葱花。孩子的哭声渐渐小了,白雨星叹口气,将葱花弹掉,见店家给那头收拾完了,这才又扬手招呼结账。给完钱,白雨星看一眼表,站起来拉上外衣拉环:“走吧,差不多到时间上车了。”周启尊也站了起来,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临门口,周启尊还是下意识回过头,多望了那女人一眼。她低头抱着孩子,这会儿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看来真是自己想多了。周启尊没再多寻思,扭回头推开门走了。玻璃推门晃回来,又关上。周启尊走远了看不见,那女人搁位置上坐了一会儿,忽然猛地抬起头来。她看着门,长发遮住了阴恻的半张脸。那干燥苍白的嘴唇慢慢勾起来,露出一个阴瘆的笑。。大客这玩意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车里人多,天一冷也不好开窗,空气太差,没多会儿就憋得人头疼。中午吃得太饱,血糖嗖嗖往上飙,周启尊在车上坐着,被闷得昏昏欲睡。可惜路不好走,大客成了只瘸簸箕,眼珠子刚合上就得被颠开,别提多膈应人。一路没得好,等挨到下车,周启尊感觉浑身上下的骨头都散了。白雨星更是废柴,脚刚着地就蹲去一旁的草垛子里吐了个痛快。“”周启尊走过去拍拍白雨星的后背,“完犊子玩意。”白雨星抹把嘴,佝着腰板吭哧:“不行了,太难受了,让我缓缓。”周启尊扬头看眼天,天色被夕阳染成了血红。乡下的天总是比城里的更浓一些。更浓的青蓝,更浓的黢黑,更浓的艳红。这泼血一般的红太腥烈,竟有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赶紧走吧,我们找辆车,尽量在天黑前到我小姑那。到了再好好休息。”周启尊又朝白雨星的后背拍了一巴掌。“成。”白雨星坚强地直起腰,从包里掏出瓶水喝。。小姑是周启尊唯一的亲戚了。周启尊小的时候经常见她,但长大以后却很少联系。她早些年嫁去南方,本望着能在那边幸福终老,没成想人情寒凉,她那男人看着老实巴交,其实肚肠里长鬼,在小姑怀孕的时候搁外头勾三搭四,惹上了个更年轻的。这事儿闹开,小姑抡着棒槌去找那对狗男女算账。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东北姑娘,小姑泼悍起来不管不顾,嗲兮兮的南蛮小三自然不是她对手,可恨的是男人该死,争执中护着小三,失手怼了小姑一把。小姑的肚子撞上桌角,孩子就这么没了。后来小姑离婚,自个儿回了乡下老家,好几年都不肯见人。那时候周启尊家还没出事,周运恒多次跑乡下劝她,都被闭门羹给堵了回去。直到那场大祸临头,周启尊才在周运恒的葬礼上重新看见小姑。人比记忆里老去太多,周启尊当时差点认不出她。好在时间是味良药,能治不少病。如今八年过去了,小姑的情况好转不少。三年前她在当地开了家小旅馆,日子过得还算对付。周启尊这次回来葬蒋秋琴,正好看看小姑,也方便在旅馆落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