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洵:“……”他不觉得受宠若惊,他只觉得毛骨悚然。那佣人看沈洵只是站着不动,也不出言催促,只是用一种很体贴的声调说:“顾先生的书房在左手边第二个,我带沈少爷过去?”“不用了,我自己上去。”沈洵闷声说。他向前走了两步,那个佣人很有眼色的接过了他怀里沉重的书包,又重新给他指了指路。左右逃不过这一劫。沈洵心里组织着凌乱的语句,硬着头皮敲响了那扇厚重的红木房门。“进来。”隔着一道门板,顾先生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失真。沈洵磨蹭进去,反手带上房门,低着头盯着地上的实木地板。他站的离书桌太远又离大门太近,看样子倒像是随时准备跳起来逃跑一般。顾杭一支香烟刚抽到一半。见沈洵走进来,他把手中的烟卷在烟灰缸里按灭,又转过身打开了窗户换气,这才沉声道:“走过来些,站那么远没法说话。”于是沈洵只好走近了一些。他在这期间一直深深地低着头,可等距离近到了一定程度,足够顾先生看清他现在的脸。原本酝酿到一半的话被顾杭吞进了肚子里,顾杭拧着眉毛问他:“脸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沈洵现在的面孔青紫肿胀,倒是还能看出原本明朗清秀的底子,但和早晨出门时比起来可真算不能看了。“打架打的。”沈洵闷声回答道。赵增棋第一拳是照着脸打的,沈洵没料到他突然发疯,被那傻缺一拳结结实实的揍在了颧骨上。当然他自己也没客气,抬手就回了赵增棋的眼圈一下子。后来也不知道他们两个脑袋短路了还是怎么着,十拳倒有九拳都是冲着对方脸去的。男卫生间那个地方空间有限,本来也打不起大架。他们两个很快就被身边的同学强行拉开了……换而言之,他们彼此怼的这一场,净互相揍脸了,身上都没什么伤,看起来却都比实际情况惨得多,差点没把班主任吓出心脏病。顾先生却没被一句话糊弄过去。从见面开始,他的语气第一次变得严厉起来:“刚刚邓秘书把你的照片发给我时,你的脸可不是现在这样。”沈洵:“……”他是真没料到,邓秘书除了忙活询问他伤势、应付赵增棋家长、和班主任打太极这三件事外,竟然还能额外照一张照片发给顾先生。他印象里邓秘书都没拿出过手机,照片十有八九是偷拍的。“邓秘书来了之后,有同学给我拧了条毛巾。我们没什么生活经验,冷敷热敷弄反了。”沈洵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结:“您的秘书还要掌握一门偷拍的技能?”“当我需要她掌握一门技能时,她就必须要掌握。”顾先生把十指的指尖对在一起:“不要转移话题。沈洵,你真的不知道应该先冷敷,还是先热敷?”冷敷热敷的问题,沈洵当然能弄明白。在他关于家庭那稀少而微薄的记忆里,有一大半都是他的酒鬼爹在掀桌子砸碗。托他父亲的福,沈洵有丰富的受伤和处理伤势的经验。他人长得好,平时班级里有不少小姑娘都对他抱有好感。现在他打架受伤了,有个女同学冒着被老师骂的危险偷偷拧了块热毛巾给他。小姑娘皮肤嫩,为了弄这块毛巾手都烫红了。沈洵当然知道这种伤一旦热敷就会砸锅。但他大致琢磨了一下学校的处罚,觉得现在这伤大概养三四天就好的差不多了。而学校却要停课一周,这期间他他天天在顾先生那里待一整天,空闲时间大把,保不准对方什么时候就起了点什么心思,还不如让脸上的伤严重一点,天天顶着一张姹紫嫣红的脸来的安全。毕竟就昨晚的房间分配和桌子上那个安全锁来看,顾先生背后可能喜欢软刀子杀人,但明面上还衣冠楚楚富有风度。不过顾先生问起来,沈洵当然硬挺着不能承认:“我不知道。”顾杭点了点头,并没有发作。他身上有一种沈洵很陌生的深沉,从见面到现在,沈洵一直很难辨清他的喜怒。就像现在,顾先生只是对着书桌对面点了点:“你先坐下。我们有很多事情需要说。”见沈洵拉开一张椅子坐下,顾先生先是倒了一杯茶水推给沈洵,又竖起了一根手指:“第一件事,你前天虚报了你的年龄。你今年十七岁,生日在下个月,而不是像你说的十九岁。”“不全是我的错。”关于这个沈洵大大方方的承认:“韩老板让我撒谎的,他说你肯定不碰未成年。”他坦诚的让顾杭有点意外,登时好笑道:“既然你对我这样唯恐避之而不及,为什么不直接和我报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