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水滴落在脸上,冰凉、腥臭,睡梦中的顾星野双眉紧皱,眉眼间的暴戾之气挥之不散。一条碗口粗的毒蛇扬起扁平的脑袋,吐着长长的蛇信,涎水滴在他的额头上。经过它的判断,面前的猎物处于熟睡中,正是下口的最好时机。于是毒蛇的颈部高高弓起,朝顾星野最脆弱的脖颈咬去。正在这时,顾星野的眼睛霍然睁开,手指轻易扣住毒蛇的七寸,“咔”一声脆响,蛇信还未触及到他的皮肤,就软如烂泥般垂塌下来。按照往常,顾星野应该迅速踢开面前的毒蛇尸体,并找个地方洗手。他不洁癖,但也不喜欢鲜血沾在手上。然而他没有这么做,而是抬起右手,卡住毒蛇的尸体猛地一撕,毒蛇的身体瞬间被撕成两半,鲜血飚了他一脸一身,顾星野心底的积郁仿佛也随着毒蛇被暴力撕开的身体而发泄出来。某个瞬间他感觉到了快感。他看着沾满双手的蛇血,重重吐出一口气,靠墙闭上了眼睛。不可以。阿裴会不喜欢。暴戾的情绪被强行压下,耳边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裴时清拂开宽阔的绿叶乔木,将获取到的食物摆到顾星野面前。他的目光扫过被扔在一旁死无全尸的蛇身,接了外面的雨水跪坐在地,替他擦拭脸上和手上的血迹。他的手很凉,也很稳,没有被吓到的痕迹。顾星野胆子大了一些,佯作刚睡醒的样子睁开眼。“醒了,一会吃点东西。”裴时清仔细擦着他手掌上的血迹,连指缝都擦得干干净净。“阿裴。”顾星野叫他,语气有连他都未曾发觉的忐忑。裴时清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他,顾星野下意识想缩回自己的翅翼,奈何翅翼太大,他还没能完全掌握它们的使用方法。裴时清看了他半晌,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笑从薄薄的唇角一路上扬到眼角,连眼中都漾着波光粼粼的笑意,好似一汪温柔的湖水,里面满满地映着一个他。“现在我们一样了,一对亡命鸳鸯。”裴时清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但闭嘴已经晚了。顾星野眼睛亮如星辰,他抓住裴时清的手,顾不得伤口的疼痛上前凑近道:“这可是你说的!”裴时清白皙的脖颈飞上一抹可疑的红,答非所问道:“哪有你这么傻的,争着抢着要异化,原本你的数值比我稳定,可能一辈子都不会——”他张了张口,觉得剩下的话都不重要了。如果不异化,顾星野或许就像他设想的那样,光明灿烂地过一生,那是他给顾星野设定好的道路,只不过后来被他忘记了。但是现在这种感觉,好像也不错。顾星野拿起手边的野果,选衣服上最干净的地方擦了擦,一把塞进裴时清嘴里:“快吃吧裴教授,跟着你亡命天涯我也乐意。”顾星野在高度异化的状况下完成了连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壮举,导致的后果就是——他不会飞回去了。也就是说,除非有人破天荒降落在这颗原始星球,又破天荒地发现他们,否则可能一辈子都会被困在这里,遥望星空。这么一想似乎也挺浪漫。顾星野从小就不是一个很有牵挂的人,如今唯一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身边,那么身在哪里对他而言没有多大的区别。只是偶尔会忧虑远在几百亿光年之外的同胞,希望自己传递出的消息能作用,希望军部能尽快剿灭伊甸园。第二天,顾星野已经学会了收放翅翼。他的骨骼发生了改变,变得轻盈而长,后背肩胛骨的地方裂开两道鞘口,翅翼就是从那个地方收缩进去,并且顾星野惊人地发现自己的身高又长了一点。以前裴时清只差了他半个头,现在只能到他的下巴处了,这让他每每低头看向裴时清时,都想上手揉一揉那人头顶的发旋。第三天,裴时清开始琢磨回去的方法。伴随着异化,顾星野的心态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他在人类和进化种的身份中摇摆不定,并且害怕打破这种平衡,以恐招致更严重的后果。因此才会格外黏着裴时清,几乎将他当成了生命里的全部。这种状态裴时清经历过,只是那是陪在他身边的只有冰冷的仪器和令人痛苦的药剂,小小的他躺在实验舱里,靠着高窗之上洒落的遥远月光,撑过了所有。那时,他刚从圣知手里把顾星野要回来,把自己的心脏移植给了他,他成功融合了一种螈类的基因,全身几乎都拥有再生能力,但那不代表他不会痛。他几乎每隔一周就要被迫进行一次基因移植手术,在无数次痛与死的边缘挣扎,意识混沌时经常分不清自己是人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