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仿佛一只偶然停驻在他脚边的白鸟,既想收入网中,又不敢惊动它,只怕稍有动作,它便展翅飞走,再无踪迹。掌心握着的手指微微一蜷,缓慢而坚定地挣开了他。继而,顾星野看到裴时清微微侧身,薄直的背微微耸动。他……也会哭?顾星野心脏一提,被这场面唬得心慌意乱,有心想看看是不是真哭了,却不敢碰他,只得两根手指扯了他衣角,小心翼翼喊:“裴教授?”裴时清默默扯回了衣角。顾星野急了:“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别这样。”顾星野:“什么药什么成分都不知道就往身上扎,万一出事了怎么办?”顾星野:“我只是希望你——好好珍惜自己。”他说完才觉出不对,连忙闭了嘴。裴时清从小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中,又是如何挣扎着活到现在,从他平素的言行中能窥见一二,他说这话有些过于自以为是了。未经他人苦处,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他人呢?有风自漏了洞的窗户孔里吹进来,撩动床帘,空气中弥漫起丝丝缕缕的血腥气。“嘶!”顾星野倒抽一口气,按住腰间。裴时清垂着的脑袋动了动,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撩开他的衣摆:“什么时候受伤的?创口多大?有没有异物?”顾星野还没来得及阻止就听见他轻轻抽了一口气,随即屏住了呼吸。他腰侧草草绑着几根布条,已经被血浸成了深黑色,一摸沾了满手黏腻鲜红。裴时清眼底红了。他手脚麻利地替顾星野取下嵌进血肉里的子弹,因条件有限只得简单消毒,将床帘撕下替他包扎了伤口。顾星野低头看着他为他忙碌,纤长消瘦的手指打了个规整的结。他突然福至心灵,握住了那几根手指,将它们缓缓拉到自己胸口的位置。“我想说的是,这世上有人会牵挂你,所以要好好保重自己。”他的声音低沉,路过的风也温柔。裴时清却只觉得从指尖开始一片灼烫,顺着血液逆行一路烫进心里,他想收回,却下意识贪恋指腹下那点温烫和砰砰心跳,留恋、犹豫、徘徊——然后被攥得更紧。顾星野低头,眼底似盛满这夜晚风。他低声说:“阿裴,你刚刚在想什么?”裴时清手指一蜷,慌乱低头:“你的伤是怎么回事?”顾星野这次却不给他回避的机会,反而更进一步,将他抵在墙壁与门的夹角,膝盖亲密地抵着他的腿弯:“除了伤呢,有没有想我,嗯?”也许是心虚,也许是心不在焉,裴时清往后一退,脊背已经抵住了墙壁,再抬头时猝不及防对上一双如点墨般的黑眸。那人的瞳孔里,倒映出他伪装后平凡的、瑟缩的面容。裴时清一怔。似乎联想到了什么,脸色“唰”地变得惨白,过了好几秒,他舔了舔泛白的薄唇,喉咙干涩:“你不该——”这时,敲门声突兀地响起:“顾先生,非先生,总督请二位前往议会厅议事。”两人俱是一惊,裴时清迅速将人推开,低声交待:“回去再说。”顾星野低头在他唇上一啄,不甘示弱地说:“回去我也有事要告诉你。”唇上的温热触感一触即分,裴时清尚未来得及反应,顾星野已伸手拉开了门。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更新啦,今天是顾·情窦初开·星野和裴·口嫌体正直·教授,裴教授因为有心理阴影所以不可能一下子就接受顾的啦,但顾小攻会用他的热烈和专情一点点打开裴教授的心扉的~你是郁陀罗,还是鱼鸟?“乔大人深夜相邀,要带我们去哪里?”“二位请随我来,马上就到了。”深夜的乔府阒黑一片,两人落后侍从两步之遥跟着,婆娑树影隐约扫在人脸上,太安静了。两人对视一眼,裴时清轻轻摇了摇头,站定不动了。侍从发现他们没有跟上,转过身面露惊讶。顾星野点了点前方的路,换上一副倨傲的神情:“这不是去议事厅或者起居室的路,你要不说带我们去哪,那就打道回府!”说完揽上裴时清的肩膀就往回走。那侍从一下慌了,”扑通“一声双膝砸在地上。“求求您救救我们大人,求求了,他快要死了!”声音凄切悲痛,不像作假。顾星野脚步一顿,逼问道:“说清楚,几个小时前他还好好的,怎么就要死了?”侍从双腿战战,面对顶级alpha的威压不敢说谎,更不敢说出实情,只拼命摇头,求顾星野救救乔渊。他并不知道顾星野的真实身份,但看乔渊言语间对他多有尊敬,心里便笃定这人位高权重,必然不会为难他这种小角色,他只需把人哄到目的地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