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的朋友圈总是很积极阳光的,好像生活充满了无限乐趣,她也确实是这样的乐天派性格,她拍过深市的天,拍过和她擦肩而过又回头看她的小狗,拍过自己创作的蛋包饭番茄酱画。有一年暑假,陈驰星其实是去过深海大学的,但没有告诉她。暑假人多得摩肩擦踵,天是蔚蓝的天,海是广阔的海,但没有和她相遇过的小狗,也没有遇见她打卡过的餐厅。陈驰星走在那一条条或蜿蜒或宽广的路上,有时候会想这是不是她走过的路,又或者,他会不会在下一个拐角遇见她。但都没有,于是那一切的风景和热闹都索然无味了,他找了一处人少的沙滩,用小木枝在沙滩上写下星与瓦,他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大海,不知道大海有没有替他转告过。过去的那些日子他不是没有想过要回去找她,高三那年他想回小院去住,但父亲不同意,认为他的所有时间都应该放在学习上,为此甚至不惜每天先送他上下学再去上班,父亲对待他好像还是对待一二年级的孩子,在他面前说一不二。陈驰星不知道父亲是想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对他缺失近十年的父爱,还是单纯认为他只要学习,总之平静不久的日子很快就在父子的重重摩擦矛盾和冲突里变得汹涌起来。叛逆期和更年期碰上,也不知道是谁在伤害谁,但那段时间陈驰星每天都想从那个家里逃出去,他每天都在想高考完就要离他们远远的,最好再也不回去了。他们之间的冲突在陈驰星摔门而出并在纹身馆做了纹身后戛然而止,可能是被他气过头了,他父亲反而冷静下来了,终于和他坐下来,好好交流交流了,他对陈驰星提了两个明确的要求:一、把纹身洗掉。二、考上好大学。只要他做到这两点他父亲就再也不管他的事了。高考陈驰星确实考得很好,他也去把纹身洗掉了,并也达成所想的,离家里远远的了。他上大学的第一个寒假回家,发现以往精神干练的父亲苍老了很多,头发长出了白发,走路也不再和往常一样健步如飞了。母亲说是爸爸的旧疾犯了,早些年去山区工作滚下山摔断了腿,后来虽然接好了,但还是落下了病根,除此外还有长年坐办公室的腰肌劳损和肩周炎,那段时间总是母亲给父亲上药,家里满是红花油活络油各种混合的味道。陈驰星原本的规划是有出国的,但母亲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委婉地想要他留在长市,不要走远了。一边是理想一边是父母,在大三那年父亲因为回家晚,上楼梯的时候没走稳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后,陈驰星放弃了天高地阔的理想,答应留在了长市。抛弃理想的确是很痛苦,但很多事情可能早已是冥冥中的既定,不然怎么会兜兜转转,两个错过四年的人又相遇了呢?比起相遇更巧合的是他们有着相似的目标——考回长市。少年时期恨不得长出翅膀逃得远远的,青年时期却又想回到了故乡。人生的很多事都还没开始,往后谁又说得好,至少当下,他没有什么遗憾了。跨年的前一天,也就是十二月二十九号,刘璃瓦打包好了行李,十二月三十号一大早刘璃瓦就出发,去往机场。机场的人很多,刘璃瓦跑得晕头转向,为了纪念她第一次去首都,刘璃瓦还特意在路上拍了vlog,从上渡轮到上飞机,这是她第一次跑那么远去见另一个人。忐忑、兴奋。飞机徐徐升空,看着窗外的天,或者俯瞰越来越小的地,刘璃瓦比第一次坐飞机时还紧张。她不停地看时间,从还有三个小时到还有两个小时再到还有一个小时。最后广播提醒旅客飞机正在下降,系好安全带时,刘璃瓦的心已经先飞机一步降落在首都了。下飞机,过廊桥,刘璃瓦拖着箱子要跑起来了。她小小的个子在高大的北方人里并不显眼,只能费力张望陈驰星在哪。“刘璃瓦。”她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刘璃瓦回头去看,看不到脸,但那条熟悉的,在视频里见过无数次的棕色千鸟格围巾,刘璃瓦认出了他。陈驰星向她张开手臂,几乎想也没想,刘璃瓦拽着箱子飞奔过去,一把抱住了他。下飞机时很冷,刘璃瓦尽管做好了来北方御寒的准备但还是被铺面而来的冷风掀了个倒仰。陈驰星摘下围巾,替她围在了冻红的脸上。冲动过后理智回笼,刘璃瓦讪讪地松开手,陈驰星却恍若未觉地拿过刘璃瓦的行李箱,另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因为隔着两双手套而不显得太过亲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