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没办法招鬼了。”覃瑢翀一愣。聂秋言简意赅地说清楚后,向他娓娓道来。听罢,覃瑢翀神色复杂地用手撑着额头,垂着眼,好像在思索,又好像在让自己释怀。空气骤然变得干涩黏稠起来,每一刻都被拉得很长。像漆黑树林中的沼泽,将人向扭曲的深渊中拉去。半晌,他才悠悠地吐出一口浊气,摇了摇头,眼底看不清是什么情绪,“是我心急了。”见他缓过神来,聂秋说道:“我会尽快找出原因的。在此之前,覃公子,你应当告诉我一些别的事情,有关凌烟湖的事情……你说过,凌烟湖是人挖出来的,几十年前凌烟湖落成之际,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使湖中的怨气难以消散?”“让我想想,该从何说起。”覃瑢翀将大璧琬琰蛊放回抽屉中,回忆起来。那一年,覃瑢翀八岁。而霞雁城中最负盛名的那位天才,名为谢慕,刚好也是八岁。天高皇帝远,霞雁城又相对衰落,官员们都是吃着白食,反而是覃家一手遮天。起先,是覃家提出要挖出一个湖泊,让它成为霞雁城的标志。霞雁城内的居民自然觉得是好事,不仅无人反对,还更推崇覃家了。覃家原本也没想太多,毕竟,掘土填湖这件事,左右不过是麻烦了些,耗用的财力和人力太多罢了,而这些对于家底殷足的覃家来说都是小事情。利己利人,何乐而不为呢?“我不是很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毕竟我那时候才八岁。”覃瑢翀苦笑了一声,“我虽然身处覃家,但也不是事事都知道的,只是隐约听过要挖出一个湖泊的事情。”凌烟湖在一步步的挖成,百姓们无事的时候都会去瞧上一眼,看看进展到了哪一步。本来,什么也没有发生。正是傍晚,覃瑢翀和平时一样和家中的长辈学习炼蛊,他专心地听着长辈的话,盅内的几条颜色各异的蛊虫蠕动着身躯,交缠穿插,互相撕咬搏杀,光滑的身体上渐渐出现了伤口,溃烂的痕迹。他看得认真,门外却忽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在应允下推开门后,覃瑢翀发现门外是他的堂兄,脸上带着慌张到恐惧的神情。堂兄一向沉稳,不知道是什么事情,竟然能使他露出这种表情。精神矍铄的老人转过头来,看着慌慌张张进门的少年人,脸上刻着几条深深的沟壑变得更加明显了,他皱眉问道:“慌慌张张的,到底是什么事情?”堂兄近乎痛苦地平复着呼吸,看了满脸茫然的覃瑢翀一眼。“有什么事情不方便在你堂弟面前说的?”“长老!”堂兄急切地喊道,“这件事情,和以往的都不一样……瑢翀不该知道。”覃家长老这才察觉事态严重。百年来,覃家安居霞雁城,从来没遇到过天大的事情,早就被磨得安逸惫懒了。“你呆在这里。”老人当即转过身,将枯瘦的五指在覃瑢翀的肩膀上按了按,嘱咐了一句,然后迅速和堂兄离开,大步踏入了门外的黑暗中。年幼的覃瑢翀晃了晃头,也隐约察觉到了什么,有了一点不详的预感。他重新将视线投向瓷烧的蛊盅内,却发现小小的一方盅中,十几条蛊虫已经一动不动了。蛊虫相争,竟然没有留下任何一条。那一整晚,堂兄和长老都没有回来,覃瑢翀此后,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们。就这样,步入黑夜,然后在黑夜中消融了。守密“我听说是动工的时候出现了事故。”覃瑢翀摇了摇头,?“百余人失踪,覃家也损失惨重,直系血脉连同下人,?一共失踪了十几个。如此惨烈,怎么可能是事故二字能概括的?”从小教导他的长老和堂兄都失踪了,叫覃瑢翀怎么可能简简单单就把这件事揭过去?他身为覃家这一代中最年轻出众的孩子,?被悉心培养,都只知道这么一点信息,那其他人岂不是知道得更少——这件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覃瑢翀想着那天晚上堂兄的表情,?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他偷偷地跟上了覃家二当家,?在窗户外侧耳细听。虽然覃家皆是学的炼蛊之术,没几个人会武功,但覃瑢翀第一次做偷听这种事,难免有些紧张害怕,?所以躲得隐蔽了些,宁愿站得远,?听不清,也不能让其他人发现。“我只断断续续地听到了一些词,?大概是说……”覃瑢翀敲着手中的折扇,?回忆着自己那时候骤然被恐惧笼罩住的感觉,“在挖凌烟湖的时候,?挖到了什么东西。”至于到底是什么东西,就连屋内的人也都是含糊其辞,?不愿意直接把它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