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鬻饼者,自旦至午,徘徊宫城西。云洗疑之,执而严讯,乃回纥之探也。后命释缚,亲问之。人叩头流血,对曰:“归仁裡某民,胡人胁我父母妻儿,令詗虚实,不然,尽杀之。实非愿尔也。”后曰:“汝之瘦甚,诚知非兵,我何忍杀汝。”乃赐食,护归,救其傢人,但语之曰:“寄语回纥,欲知我消息,可遣使径谒,安置如宾客。不必为寇而来。”又谓其人:“我活汝一傢,当为我潜语裡中人并为所制者:愍汝皆良人,情非得已。自愿湔洗者,诣府衙,河南令使书汝背“忠顺”字,遣还安业。国讨逆贼,必不横及百姓。”人涕泪难止,呼后慈母。
时及秋收,后敕:年支军旅,应有出处。率以阙官奇赢,杂官用馀羡,通变丰省。资费散之州县,务取富户丁多,派遣后量免户纳杂税。如闻州县不配富有之傢,配各户散科,负担尤甚。宜令各司更申明格敕,如欲散科,必审料度。所有军钱,各就出处。
时吕皓肩监朝夕。后称其勤劳,然察其尚气,诫之曰:“闻尔恃能,颇不检操守。鸟飞不厌高,鱼潜不厌深,人心无制,纵有张说之才,玄宗不能全。尔宜谨慎,毋忽,方不负知遇。”并谕孙氏,诗曰:“夫妻至疏亲,死生同穴尘。数年相为伴,白手起清贫。张仪枉贼盗,张妻恨辱身。荅子贪富贵,荅妻预祸伦。人生此世间,不能忘其根。误途即勒马,还节于子孙。”吕皓上书谢罪。
后念太子,致书京师,十覆一二,后不悦。华阳公主在侧,常侍后游园。园西有银杏一株,主每攀登其上,摘供戏玩。后怒出其姆,诃主,犹不改。后曰:“明日如此而嫁,爷娘何颜见群下?”主扑入后怀抱,后无奈为喜。庭帏之中,多闻嫣然笑声。
太子监国。赵绰为西京留守。每有大事,朝臣会议,常由绰决其是非,然后行之。太子右庶子梁恕心内不平,韩天进颇知之,会待漏,有鸡鸣于树,因谓恕曰:“鸡,走地而已。承尘而鸣,焉能久矣!”恕深然之,引与太子宴。天进辞巧,甚见宠信。
太子妃孕八月,苦腰痛。天进以地黄汁八合,酒五合,合煎之。妃服而立愈。太子大喜,赐物,天进固辞,曰:“拜官公朝,授受私门,臣所不敢也。”太子称其至心。
天进为妃观相,言必生男。
九月十六己未,妃果産一男。生时红光满室。
七月廿四戊辰,圣驾至兖州。
廿七辛未,郭协坐不先行视清河渠,运米七百艘至高苑,搁浅不能进。廿八壬申,除名。使将作大匠尚胜代之。
帝于行宫,运筹演谋,驰书辽左。
八月,围安室六十馀日。起土山,射城中,高丽兵皆蒙楯;为地道,内作长堑以拒之。相持日久,将士或退,晋王立于战所,谓曰:“我不离此,汝还为我决之。”
公楷中流矢,疮重,王亲为吮血。
会帝书至,取烛就视,上曰:“辽左早寒,兵马难久留。乘高丽守弱,以兵锋捣其腹心。城有所攻,有所不攻,但运敌如运己,则天下皆运于掌矣。”
后二日,运船至。憩息既定,王帅精卒五千,直趋平壤。
乌骨城,去安室东南二百馀裡,城狭兵寡。二十癸巳,径取之。收资粮,坑军衆,高丽百姓惧,多应王。
后二日,鼓噪而进,趋泊汋城。泊汋者,倚鸭绿水,水□□通。人尝谓“高丽之重在平壤,平壤之重在泊汋。”
明会预之,令金尚率兵六万出击,并调仓岩傉萨阚宗顺将兵三万南下援之,以合夹击之势。
王自不敌,退还乌骨。
金尚至泊汋,旋即结寨,筑壕垒,与碧疃、果内、仓岩诸城通,据水固守。
九月,秋风起,芦苇苍苍。初三丙午,王又攻泊汋,不利,王退,尚筑壕益盛。明会大悦,令驻守推进,南结韩孟锡,北连文圣任,欲以坚屏逼退汉师。
初四丁未,安室。公楷继筑土山,顶去城墙数丈。夜,山颓,城崩。龚云令数百人遽出城缺,夺土山,堑而守之。汉军窘困,孟锡大喜。
初五戊申,王北渡乌骨水。是时,麴、何在盖牟,信宿可会。尚令圣任、孟锡出兵阻之,言:“亲王异于诸将,杀之,则汉军大溃。”
时龚云说孟锡不可:“公楷得缓,必再强,我必又困,此非长远不计。自析羽翼,而不待一城,将军焉以为哉!”孟锡曰:“我切于擒贼首,不能待此决矣。”遂引兵北上。
时,高丽数军发乌骨北。
王遣崔子平将兵百人,大噪而进,主力匿行山中,东驰碧疃。时碧疃空虚,见旗帜大骇,衆皆星散。既克,立休整,剑指平壤。时明会朝会,报突至,诸臣不知所出。明会急命数路勤王,并断萨水桥,为守御之备。
安室为围数重。
初十癸丑,龚云谲说末客权禹夫,请告急于别城。云夜从水中潜出,径投汉营,谓公楷曰:“勿杀,云来使君下此城。”公楷曰:“如何信尔?”云曰:“载我城下,谕告城中。若有贰,即可杀之。”由是缚云诣城下,云大呼曰:“孟锡冒功,我曹无救矣!”城中大乱,云因谓公楷:“此机也,速攻。”遂出击,大败,拔其城。公楷令云手刃禹夫妻子,以表忠心。
十二乙卯,公楷东向乌骨。十四丁巳,连北面麴、何,反扑金尚、阚宗顺、文圣任、韩孟锡。
王圜西北,分为奇兵,如水银泻地。敌军披靡,麴、何正兵乘机而入,高丽大败。人马相蹂践,填尸涧谷。斩金尚、文圣任;阚宗顺、韩孟锡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