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胜羽闭阁,取衷匕首,独歌曰:“馀固知恩幸之为患兮,受而不能改也。夫方圜兮,向来不周;夫异道兮,何时相安?”歌罢,自刎而死。
于时,登直亦不得脱,谓副将曰:“我十五从军,杀敌千馀,未尝败北。今一死,天之亡我,非我力不行也!”遽冲入阵,被百创,死于马上。
终至拂晓。内外皆定。王妃令收胜羽尸,厚礼葬之。五月初五丙子。
王诣内侍省。周后、善济皆幽于其中,饿毙有日。
傢人劝慎逃匿,慎骑马出。比至南裡,马逸入林下,慎坠地,欲奔走。见路傍花开,忽大笑,徐步都街,为百姓所擒。
旋枭首于西市。年五十四。
恒良、廷基将兵诛纪氏馀党,襁褓未免。邻有滥死者。
初六丁丑,王召常参官会议含元殿。王悲懑曰:“山陵未毕,皇嗣凋零,社稷是危,如何?”安民曰:“今傢国事重,人情未安,太宗皇帝祖律:凡朝廷无皇子,必兄终弟及,须立嫡母所生者,以长固天下,令宗庙血食也。景宗子遭难,郑王子承祧当立。”王赞之。以琅琊王为长,宗正卿武廷方请王入禁。王问:“令遣者何?”廷方曰:“平阳王。”
琅琊王诣阙,涕泣固辞,曰:“臣闻国傢大危,有功者立,苟无能施玺,四海失望,无颜见祖宗于地下也!”群官亦多称平阳王。平阳王泣曰:“天生之以孝悌,岂敢居兄之上耶!”廷望曰:“琅琊王乃有伯夷之贤。论之功德,无所有争。舜应天命,受业而不拘逊让,圣人达节,固其宜也。群生不可一日旷主,国傢不可斯须无统,臣等敢以死请。”衆文武降阶列拜。平阳王流涕不止。
餔时,傢室入禁。相顾,以为梦见。王妃曰:“傢子皆在。”夜漏将尽,洞房语未竟。
初七戊寅,平阳王即位,是谓世宗。赦天下。遣使宣抚诸州,收斩纪伯芳,宾客以慎为官者,免归故乡。
诏免关内及洛、晋、荆、郓、夔五州租调二年,自馀给複一年。
徙琅琊王为商王,拜河南牧,扬州大都督,实封千户;进临川郡公为潞王,领并州大都督;以白安民为中书令;章廷望为黄门侍郎,同平章事;公孙匡为兵部侍郎;李若为司封郎中,加通议大夫;高廷基为左卫大将军;何进为右羽林大将军;麴元观为殿中监;沉恒良为左领军大将军,加特进;沉弘载为绦州万泉令;张幼隆为左骁卫大将军;杨无妄为左武卫大将军。王向、虞通皆拜将军。
追削纪亨爵谥,发塚斫棺,暴尸于所近市三日。
置舒王于内宅。使庶人纪氏出傢大云寺。
初八己卯,立沉嫽为皇后。何子衿为淑妃。尊太妃杨氏为皇太后。
皇后以国用体大,去诸金银器物,悉赏勋劳。帝称之良友。
初九庚辰,雪繁冀、王翰之等罪,複其位号;赠刘逸御史大夫。
十五丙戌望,河水清。李若上表曰:““易”云:河水清,天下平。案古帝王以来,此罕迹也。今澄清者,属陛下剪除奸邪,合天地人,三者所望如是。”敕明年改元“清平”。
二十辛卯,葬先帝于崇陵,谥“元皇帝”。
时赞普闻变,遣其腹心佈德共颉去京,以观虚实。
初,少府少监牛长懋守西京,坐纪氏左迁叠州司马,心怨之。会废太子奎之子俊乂除岷州刺史。彼二人会于奉天。长懋说俊乂曰:“阁下乃景宗嫡孙,本应天子。平阳王虽有功,不过小宗,人多不服。今值蕃使过奉天,可请援兵,攻据西都,然后东克陕州,天下则归其所也。”俊乂以为然,间通佈德共颉,以重赂许之。佈德绐诺相助,迟无静动。长懋谓俊乂曰:“事当急发,先取长安以俟后援。”
于是俊乂潜回长安,居驸马都尉魏约第,聚徒数十人,皆失职怨望者。长懋草制,立俊乂为帝,改元“咸新”。长懋以左丞相,领匡複大将军,以约为军师。
七月二十庚寅,俊乂等奄袭长安县衙,斩徇县丞王元臣,群官逃匿。由是开府库,就钱坊,授甲囚徒匠人。雍州长史朱理固拒之。魏约率轻锐驰诣屯营,告曰:“平阳王篡逆,嫡长当立,君不欲取富贵乎!”未几,理不敌,急趋屯营。营中放箭,理中矢而死。时城门留守悉陷。后一日,长懋遣重兵搜捕,斩留守宋京、侍御史乐亮、将军褚照等。旬日间得兵逾万。
俊乂大喜,曰:“一举得之,此非天之助我哉!”记室刘畹劝曰:“既据京邑,当凭高屋建瓴之势,东向鼓进,直取洛阳,天下知真命所在,四面皆定矣。”俊乂未从。使魏约等守城门。俊乂与姬妾及左右宿北苑,日夜欢歌。
是时,吐蕃发兵河湟。
关内及边境震动,群臣不安。
帝御含元殿,宿卫列仗,召百官,并召佈德共颉来。及入殿,帝斥之曰:“以我国有内难,敢通贼扰我邪?今朕先得斩尔!”佈德惧而拜。安民请礼之。帝曰:“今若礼还,天下以我心弱,皆肆凌衅也。”乃囚佈德于门下省。
廿五乙未,诏以右骁卫大将军冯祖德为河州道行军总管,传书安西都护冯荡,云:“虏窥河湟久耳。以我未稳,又自矜强盛,必期速战而定。精兵锐卒竭外,卿当引兵疾入,捣其方虚,迫之自救失图。”
于时,俊乂已迟二十馀日。何进曰:“俊乂辈高垒深堑,欲为长久偷生。无其他计,进独能办之。”上悦,乃命进为招讨使。
进鼓噪西突,旌甲蔽野。八月初六丙午,先遣魏续夜入长安,劝降约。续者,约之弟也,性刚介,尤笃孝行。约执续,收于军府。卒畏魏氏,续得脱,遍与领军书,云:“俱听魏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