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讫,入夜,即作催妆诗。女宾以廷望俊才,凡有戏弄,皆对如流。廷望三步,诗乃成:“两心他自早相知,转将长情赋短诗。短诗易成情难夜,莫使花开冲晓时。”
童男女去帐。临归,凤梧以盖巾覆面,恒良、柳氏目送而出。升幰车,郡王乘马绕车三匝。
还途,人群踊跃,複障花车。官司供张,郡王抛赏。廷望、何进又歌:“将军展义仙媛归,十裡盛筵凤凰飞。”
比至王府,青衣施毡褥,新妇降车,席道以入。少顷姑嫂就视,宾客观弄。王翰之子墉戏曰:“今宵薄云院雨湿,万人空待芙蓉枝。何须故作迟调粉,鸳鸯被裡再画眉。”弘文学士淳于锡亦曰:“锦色卧中羞素女,神仙窟裡羡洞宾。吹笙鼓瑟无穷夜,巫山云下正横陈。”
乃引入堂,夫妇对拜,就床而坐。婢女随撒五铢钱,长命守富贵;学士争作却扇诗,俱乐睹芳容。继而共牢食,合卺酳,宗正为薄,二姓礼成。
宾客观意未尽,侍儿暂请下帘。新人更衣,女仪为结发。结发亦为结心。
衆人俱出。箫韶暗传,宫火行远。唯帐内华灯一点,昏昏而已。新影二枚,憧憧如是。
凤梧整衣,意不知所寄,谓郡王曰:“何时辰?”郡王遽答:“已过人定。”凤梧曰:“治礼申旦,汝疲困乎?”郡王曰:“我自前日辗转,隻待今时。”凤梧笑。王方欲近就。凤梧见其身上瘢痕,抚之不忍:“此皆锋镝之馀,尚疼痛否?”王执其手,曰:“无妨。”
于是青春之夜,千金之房。好为琴瑟,合乎阴阳。荧荧灯下,衣解粉香。芙蓉帐内,图列枕张。鹰视如炬,朱唇若弛。扬威灿烂,含情难支。心无人制,意不自持。帘卷风乱,衾翻红颤。山雨奇来,莲开津泛。香汗鲛绡,几番微透。凤鸾慵迷,一夜将昼。相看之时,羞眉朦胧,玉面徜徉。琼枝蒹葭,相依相傍。既矢为夫妇,没齿不可忘。
夙兴,凤梧沐浴,纚笄俟见。质明,中堂拜太妃。终成为妇。
十三丁丑,王妃躬检贺礼。时太后及帝赠遗,繁冀、纪慎皆有献。
五月十八辛亥,霍王庄徙魏王,授相州刺史;陇西郡公培封潭王,转潭州刺史;许王普徙濮王,转濮州刺史。幼子贯真,年七岁,太后躬育,受封舒王。贯真者,原景宗弟代王阶之子。其生时,景宗病愈,遂见而爱之,命为子。
南阳郡王检校荆州刺史,王妃亦从。
自季春至六月,山南大雨,江涨害稼。荆楚之地,人多崇鬼,凡风俗水旱病疫必祷于城隍。荆州别驾颜伸请祭。郡王以淫祠不在祀典,欲废之。
是日,王妃于廊下读书,不觉颦蹙。郡王见问,王妃对曰:“妾读“孔子傢语”“小杖受,大杖走”之句,少时瞭然,今却複疑。此授于父耶?授于子耶?夫授于父,子有争而省,酌度轻重,则免于不义。夫授于子,子道在孝。小灾小弊,取用能活,从令不违。而若大危大难,子争求保全之策,顾不得已也。”王曰:“易为邪神所蛊而作乱,何如?”王妃曰:“前人言:自古天人交感事,未有不由百姓利病之急切者。率以赈济,救乎其急。民腹实则心固,可徐图所向。”王以为然。开仓赈给。又告百姓云:“祷祭乃牧伯之责,以至诚动天地,感鬼神,不敢荒废。”乃拜祭祈晴,有祭文曰:“成祁抵奉敕命,忝牧此都,保城守民,职与神同。”其后上书请赈。
时人闻王妃躬亲机杼,日夜不辍。富户揆之,相继献佈粟。
六月二十壬午,王翰之受安抚使,与郭凡易、太府卿刘琼分赴山南、江南二道赈恤。
廿九辛卯,雨霁。郡王与僚属议:“民气稍苏,然禾苗淹烂,今年已不可改种,钱粮无从征。倒廪非长计,苟不克济,致民流离,明年租複何所望?盖一朝受灾,缓之经年如是。”颜伸曰:“大患平,当加意抚绥。可请降恩蠲免一年。”郭凡易曰:“救荒之政,谨在于终。纵荆楚良乡,往年逋馀亦多。现今之所减,乃勾去岁之旧欠,今岁之所欠,又是明年之将征。条目繁多,年份混杂,奸顽中间作梗,欺匿愚民,大率蠲十之八九,民免之数,不过十之一二。故名惠政,实不下民间,岂有能获救者也!”章廷望曰:“且水潦之后,米价必贵。请抑其价。”白安民曰:“本部荒歉,他州输谷,若直贱,便不至矣。本部富室挟粮,坐收其利,是更绝人命。不可强任。”诸公然之。郡王曰:“治以制度,不伤财,不害民。如何取中,请公各言之。”凡易曰:“不损国财,不伤百姓,平估之法,在于积蓄之傢。增价籴,减价粜,以其逐利而善为之。”遂以凡易主平估事。
旬日凡易谒王邸,请宴集富户,将斗米百二十钱籴货。时价涌,斗米百钱之数。郡王许之。左右不解,王妃曰:“月前威使富户献物,微生怨叹。今增价利之,使知恩重。所谓威之以法,法行则知恩是也。恩威并济,后政可著。至于籴价过增,尚无越库帑之限。郭公考行有长,不足虑也。”又谓郡王云:“治政在用人。用人勿疏,幸明其心。”郡王曰:“二娘言是也。”于是遣廷望、王向、虞通等助之。监察御史段文量欲劾奏,郡王驳之。
凡易命沿江出榜,具述荆州饥及米价增数。四方之商贩争进。米辐辏而至,遂还价百钱。商贩惧亏本,乃粜之。由是米价自落。
时白安民进言:“灌溉转运,咸系荆江。若兴水利,筑堤坝,一时劳费,而万世披泽。亦可发诸浮食无産业者,行役当衣食。民即受惠,便可安辑。”郡王纳之,令率吏民修治。后六年而成。人谓“白公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