闰五月廿九甲寅,敕令天下诸州推举经国佐时者。慎为都督温立言所荐,车诣东都。既至,贿宫婢,齎书与金夫人问安。十一月初九庚寅,于含元殿初见天颜。上亲试之,夜分而毕。以之眷属,特召立便殿门外。并召夫人来。通事舍人韦德邻,僧演之子也,谏曰:“前殿中朝,非命妇出入之地。”上曰:“朕闻教人礼顺,莫善于悌。长幼顺,则上下治。以孝悌教化生民,岂不为要哉?”德邻固谏,上抚袂,乃令兄妹隔仗相见。慎谨为礼节。
寻慎署为丙等,擢中书舍人。
初,高昌宾伏。西戎诸国皆来朝贡者,高昌竟不遣,寻与西突厥叶护连结,击破龟兹五城,掠其人畜而去。龟兹王上书诉之。七月十八辛丑,上命繁冀为交河道行军大总管,左威卫大将军高汉域为副,瀚海都督薛灵哥为军向导,率浑、契苾之衆共击之。郑王虑曰:“万裡用兵,深入沙碛,又远绝我域,若资储不及取给,纵得之,恐难长守。”繁冀曰:“高昌贼心昭然。虽为弹丸,不加擿讨,则诸蕃贰心皆起。又与西突厥约为表裡,其在前,敌实在后。西突厥新主阿史那贺咄少有野心,适□□内乱,卒引兵北上,尽侵其地。后潜伺□□久耳。今兴师扬威,当一举震之。”上问曰:“碛路艰险,何术临之?”冀对曰:“臣以正兵,且战且取,如驱羔羊。”
比师至田地城,汉域为前军,激战而退。大军继之,队头契苾晟善用陌刀,冲锋陷阵,力拔其城。高昌王麴存诚急告西突厥俟斤。俟斤不敢救,遂西遁。存诚出城降,冀告捷,上大悦,视军士功之大小皆以赐名。契苾晟立跳荡功,授飞骑尉。诛高昌从军官,及三族杖刑。郭凡易以刑裁过重谏曰:“小国无礼,愆止存诚,斯亦可矣。苟辄论罪,妻子失其傢,兄弟流于外。人仅畏惧而未服。未服则积怨,积怨则图反。庶以深计,宜广施恩德。”上不从。
十二月初一壬子朔,密州大雪,深积数尺。仓廪穷匮,人多冻馁。恒让旦夕惕然,遣白直告妻子不可外出。
是日,傢仆剪烛,雀娘随姊习女工。未几目疲,神游扉外,唯见上下一白。王氏怪曰:“心意不专,如何有所成。”雀娘因问:“人亦如我傢,早备衣乎?”氏不答。适孕六月,婢侍七子散。姊妹围坐茵榻,药气袭人,雀娘掩鼻曰:“生男莫若生女。”衆惑之。雀娘曰:“男女平日餐饭无异,及大寒,唯女织衣可活人。”王氏笑曰:“童趣天然耳。”
福圣五年
正月初二癸未,皇子均伤寒,高热不退,及初六,夭。追封恒王,权窆于东都城南。
三月初四甲申,王氏産女。讳婤,小字密娘。
六月初六乙卯,郑王女乐寿县主适恒良子邦光。去花却扇时,尝留诗曰:“高室兰闺粉面羞,英流君子好相逑。此生结为秦晋好,不许文君咏白头。”
七月初一己卯朔,义慈複至长安。时郑王随驾东都。义慈诣亲仁裡,至一高宅前,谓顽石子曰:“此汝俗傢也,行礼瞭还。”顽石子遂叩头至地。后一日,为顽石子剃发,取法名善才,并诵曰:“发之落则烦恼之落也,名之有则开悟之始也。”仪讫,善才自抚顶曰:“顿感风凉。”又二日,诣大兴善寺谒法师慧朗。是时,寺后既败兰花无故而开。诸僧奇之,朗师曰:“此贵人气所致。”乃见善才登门。朗师与义慈论“密藏”,奄问善才:“小子以为如何!”答不知。朗师喝之。善才笑曰:“天上天下,独我不知乎?”乃令出,师顾谓义慈:“小儿妙不在此。”义慈对曰:“彼非凡庸应留意。”午后,朗师为灌顶。水下,善才惊掣:“更感凉也!”
至七月半盂兰盆,东、西二京官寺奉敕供养,例往胜于前年。造金翠宝盆,具五果蜡花。番禺百戏,各穷奇异;沙门呪愿,广运神通。是日盛大,京兆少尹裴鉴召百姓观看。识者骂云:“连年水旱,傢无馀粮。又供顿听差,隻怕今日围观,明朝饿死。”善才不解其语。义慈引之入陋巷,沟有饿殍,且行且度之。
九月初十丁亥,圣驾还长安。
十月初二戊申,太子良娣班氏卒,太子哀痛,遣典内陈先宜求得善墓地。先宜每见张涣,常有倨容。涣因密奏景宗,言“太子悲绝,所得地极尽风水之势。”上诘曰:“皇太后、章献皇后宾天,其又何为焉!”太子惧,发塚而複瘗别地。时荆王韬、霍王庄崇玄,师道士高伯阳。伯阳图墓曰:“山麓有老魅,若以厌伏可驱之。”乃埋铜镜及朱符于墓侧。有内厩曹可恩者,与先宜有隙,遂见疏于东宫。又与掌书卢氏私通,俱投张涣,密啓景宗曰:“太子为人蛊惑,作厌胜之术。”上密遣发棺,果得诸物。大怒,将穷治其事。时僧演妻滑国夫人申氏出入宫掖,韦妃语之救太子。车归,申氏因白僧演。僧演大惊,谓曰:“近日毋出府。”
僧演乃谏,上斥曰:“深宫群邪日日在侧,无能正太子乖失。”于是诛伯阳。内官多为贬黜。
僧演还第,顾视雕楹,告申氏曰:“我贵为将相,谠言本职,乃为社稷之计。尔兹后非礼勿入禁中。”
太子由是日生焦惧,至十二月初三戊申,得疾。上遣翰林医官蒋器之、窦康往视之。医毕,太子谓左右云:“次在门者,或收寡人也。”
乙亥除夕,沉傢倍忙。作春书,置桃符,好友呼观傩,亲人市肉酪。庭院燎火,焰腾如勾星辰。道裡爆竹,声熚似堕惊雷。醉坐合歌,推盏起舞。仗酒恣意,不胜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