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僧演,京兆人氏。伯父奕,高祖初太常少卿。僧演涉略经史,尤擅文辞,高祖末举明经,授通事舍人。洪泰元年,怀帝欲大发兵伐突厥,僧演上表谏曰:“国傢承乱之后,方值休息。关内虽平,连年水旱。人多失业,民心未附,以致盗贼,此犹为患。仅京师之内,每夜贼发。舍此不治,而远图西北,师出之后,一旦乘虚,祸不可预。如臣愚见,请先偃武,劝课农桑,和民安衆,奸尻之徒,自然屈服。三年之后,国有馀力,一战便定。今欲速决,恐不得也。”怀帝从之。建成二年,拜御史中丞。尝欲奏事,时景宗、吴王在侧。太宗曰:“汝大可言之。”僧演应声曰:“今诸王孙,逸游为乐,渐以成风。保傅左右,不言利害。王业在于宗枝,望陛下择贤以匡正,诸王自重而守度,此实为社稷之大者。”太宗深为然,白二王:“僧演之谏吾傢,药石也。尔等可师友之。”及还邸,景宗使张涣亲送石英一剂,言:“当以药石报先生。”明化二年,迁工部侍郎,加银青光禄大夫。
时佛教盛于两京,景宗、僧演皆尚释氏。沙门自西域来者千馀人,大设伽蓝以处之。
二年二月初三甲子,文德太后崩。景宗至哀。九月,敕于京内营佛寺,寄孺慕之情,以资冥福。郑王为督使。详择形胜之地,极岩壑林木之美。云楼烟阁,凡十三院,总四千一百八十七间。雕楹镂桷,无不尽善。
三年七月廿七庚辰,寺成,宜名大报恩寺。别请十大德同奉神居,弘福行道。及法会上,度僧五百人,士女观者拥簇,窥法之盛也。
十月初一癸未朔,僧演检校祠部郎中。
四年正月初三癸丑,册鄂王奎为皇太子。癸酉,上幸大报恩寺为皇太子设五千僧斋,命徐素与上座一净同升金辂,谈经论道。素以五经对,一净以佛法应。景宗展颜嘉许:“朕视二卿,如视孔、释现世,实足畅怀。”
四方僧人咸集长安。沙门义慈,性淳明,少负声名,受召自南方来。得赐佈帛三段,随施与道路贫乏者。同侪诮之曰:“天傢礼佛,遐迩同欢,何猥圣意为。”义慈合掌曰:“吾幼时即寻师访山,不下千裡,修不见其深而感世间苦厄。昔见黔中人傢,傢人共箸一裤,片衣褴褛,自云已传百年,及子成人,仍令传之。始悟慈悲。是故□□由己,胡不救百姓乎?”郑王闻而奇之。及会迄,倒履以迎,请受菩萨戒。义慈为说禅要。王问:“法谓何空?”答曰:““中论”有言:衆因缘生法,我说即是空,亦为是假名,亦是中道义。事象时有时无,亦非有非无。”王又问:“何时见有,何时见无?”答曰:“不执著。”王欢喜,邀至府居,常与参聚忘疲。
三月初二辛亥,降宸笔御书大报恩寺碑文。翌日,一净及群臣诣阙上谢表。
初六乙卯,冀迁兵部尚书,参知朝事。
八月初五壬午,义慈请辞。王固留。对曰:“未行大道而贪浮华,是心惶恐。”是时世宗未名,王托义慈治养,曰:“此儿五月子,将不利,或有缘佛门。”后一日,大雨,道路不通。萧氏因谓王曰:“旬日中秋,莫若后行。”王从之。
十五壬辰望,上于飞霜殿宴近臣。太常丞聂中行修“南风曲”以献。上亲操琴,衆皆拜曰:“昔者舜弹五弦琴,而咏“南风”,洎乎近世,顿绝其声。今陛下威道炳天,複扬故曲,荡荡哉,巍巍哉,事堪彰史也。”上大悦,辄御制“南风诗”为词。取群臣“奉南风诗”以为送声。上一览之,视僧演之诗为胜。
是夜,恒良、恒俭、恒让兄弟赏月。念及考妣,哀戚不言。时雀娘最幼,从群兄姊大奴、小奴、牛儿、荻娘游戏。此皆小字。大奴谓邦光,小奴谓世旦,皆恒良子也;牛儿谓景文,恒俭子也,荻娘谓嫿,恒让长女也。
共时,陇外亦有悠悠声。华阴人贺缙诗云:“远行歧路匹马艰,穷雁难为百试关。我有一心求不得,皎如明月照孤山。”
十月廿九乙巳,拜僧演吏部尚书,兼太子右庶子,封彭城郡公。既任,衡镜权宜,选人使能。时隰川令郭凡易有经算才,授以太府丞。
十二月初六辛巳,承庆殿前见奇石,大如升,纹若“圣”字。至来年正月元日,改元福圣。
时回纥酋长脱思卒,子薛灵哥立。东突厥乘机作难,仆骨、同罗部落悉叛之。薛灵哥上书求救。诏左威卫大将军张雅陵为铁勒道行军大总管,左卫将军沉恒良为副,将兵讨之。
恒良夺情,傢人走送明德门外。或露忧色,唯雀娘鼓舞,呼曰:“大将军也,善!”
福圣元年
三月,汉军将至天山,□□合衆十万以拒之。恒良捉生问虚实,白雅陵曰:“夷人便水草之宜,居徙无定,以何正兵?其为突厥所迫耳。况其性趋利,若间以厚禄,自当归附。”遂遣人绐仆骨、同罗曰:“战事罪在突厥。今若破之,将奏尔等为都督,统据其地。”未几,汉兵于独乐河畔大败多览葛部,坑其衆。至天山,铁勒馀部皆降。□□失其两杀,遁走。将军赵敷追之,为敌所败。游奕告雅陵:“敌粮车就近,往取可得也。”恒良劝曰:“穷寇莫追。”雅陵不听,乃帅轻锐二万,倍道进之。粮草将竭,遇大雪,士卒冻馁,寻杀马食,继而相食,比归,馀五百人而已。
诏令雅陵还,留恒良勒兵镇守。雅陵恨曰:“悔不从公之言。”及还,御史中丞权日行劾奏:“雅陵等自衿所得,不恤兵卒,不计粮资,致使前功覆没。请付有司结正其罪。”由是赐死,赵敷等流放岭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