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喻之做不了决定。现在他满脑子都是那首催眠曲,就好像以前考试的时候,他脑中经常自动播放某种旋律。
催眠曲……
何永然听过这首曲子,甚至与何喻之的外婆一起唱过。那时何喻之不到三岁,可他分明就是记得。
人类一般不会拥有三岁之前的记忆,可从某种角度而言,何喻之本就不是纯粹的人类。
他苦笑着,又去想这曲子的意味来,以及它与沖击波的关系。
有没有可能,一直以来,这曲子都是何永然通过信号发送给他的?
何喻之用小拇指轻触了培养仓,企盼父亲向他传递一些其他的信息,而这次是更强烈的沖击波与催眠曲。
这是何永然在证实他的猜想吗?
或许何永然想对他说些什麽,但又不能明说,毕竟何永然服务于智械联合体。
就在这时,水中再次産生了波纹。何永然的右手随之浮动,并抵在了玻璃上。
接触只有一瞬,而后那肢体又垂了下去。何喻之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与此同时,他的心髒几乎要从胸口跳出来——何永然是想让自己打碎玻璃吗?
如果何永然重获自由,说不定就可以帮他广播信息。
可他该用什麽方式打碎玻璃?
就在这时,首领的声音响了起来:“备份完毕。”
何喻之僵住了。几秒后,他听见不远处的机械门打开了;一名智械卫兵正在朝他们走来。它的手上拎着一个功能不明的银色头盔,还有一整套能限制机械肢体的镣铐。
智械卫兵接近了白修辰。
“準备格式化。”首领语气轻松地说道。
它们要抹除白修辰的记忆与人格。
何喻之慌了。首领说过他还有12个小时的生命,为什麽要这麽快行动?
“停下!”何喻之大喊一声。
可那卫兵又怎会听从他的指令。
白修辰依旧跪在那里。
再见。他的口型如是说。
“不!”何喻之不顾一切地喊道,“不要顺从它们!”
他恨自己不能亲自沖上去置那些卫兵于死地。
银色头盔被扣在了白修辰头上,镣铐也对準了他的双臂。
这分明就是一场谋杀——对白修辰与何喻之共同的谋杀。
既然横竖都是死,那束手就擒即是最坏的态度。
至少要把真相传播出去。
何喻之心一横,脱口而出道:“打碎玻璃!白修辰!”
他赌对方会听他的。
电光石火间,白修辰的面孔上闪过了一丝讶异。随即,他黯淡的眼中亮起光来。
血红色的光。
机械肢体奋力推开周围的智械卫兵,将血痕洒在金属与玻璃表面,并重重地敲向培养仓。
随着一声剧烈的钝响,何喻之感觉轮椅都连带着震动了起来。
可玻璃丝毫没有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