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会消磨,生命会灭亡。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甘愿成为命运的木偶。
何喻之没有去唱歌;他没敢耽搁,而是马不停蹄地去了滨江废品回收站。
当他出了磁浮站时,夜色已然降临。大雨晕染开城区的灯火,让一切看起来华美而虚幻。那是一片绚烂的孤岛,而此刻的他正在远海浮沉。
这里是荒芜的郊区。何喻之的周围没有林立的高楼,也没有闪烁的霓虹,连主干道上都有路灯无法照亮的角落。
何喻之距离废品回收站还有二十分钟的路程。他忽地对自己有轮椅这件事感到了悲凉的庆幸。
他不敢戴上耳机听音乐,因为担心会有不法分子在此埋伏。所以,他就撑着伞,静静地坐在轮椅上前进着。
他幻想着能拿回几本琴谱;也不知道雨水会不会已经把书籍泡烂了。
这样行驶着,他望见前方出现了数座朦胧、黑暗的小山包。接着,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幢单层平房,门口还有一间岗亭,里面空无一人。
何喻之见状,直接向平房驶去。那窗户拉了帘子,但确实透出了光来。他在门檐处停下来,收了伞,伸出手,敲了敲潮湿的门。
约莫一分钟后,才有位干瘦的老头出来开了门。
“什麽事?”对方不耐烦地问道。
“您好……刚才有没有一辆特别执行所的皮卡来过?”何喻之问道。
一阵风刮过,淋得他身上都是水。
“不知道,我刚交接班。”老头道,“怎麽?他们错拿了你的东西?”
“对,”何喻之顺着他说道,“那些东西现在在哪里?”
老头指了指平房背后的那堆废品,说今天到的东西都在那里。
何喻之道了谢,便返回到雨里,驾驶着轮椅绕过平房,去向了那堆废品。
那是一个三层楼高的小山包,上面有各种各样的东西——缺了腿的椅子、盛装着雨水和金鱼尸体的破玻璃缸,以及裸露着电线的义眼和义肢。
何喻之绕着小山包转了一圈,但并没有在表层看到任何贴了封条的纸箱。
他没有离开,但也没做任何其他的动作。他撑着伞,听着雨水溅落,望着一条死鱼从玻璃缸的破洞处落下,滑过一台报废的仿脑元件,又被一只僵硬的手部义体接住,捧在掌心。
又是一阵风刮过。
那死鱼从指尖落下,被下方的一处缝隙所吞噬。
何喻之放下手中的伞,任凭雨水沖刷着自己本就被濡湿的躯体,感受到无数水珠顺着脖颈淌入衣领。
他闭上眼,仰起头,思考命运下一步会如何惩戒自己。
“喂!坐轮椅的!”那老头的声音穿透过雨声传入何喻之的耳中。
何喻之狐疑地转向他。
老头拍了拍轮椅的椅背,叫何喻之跟他走。
“怎麽了?”何喻之捡起伞问道。
“你过来看就知道了!”老头喊道。
何喻之将操纵杆向前推去,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