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喻之错过了絮语的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彩排,但他答应娜塔莉和新上任的潘教授说自己会去。不为什麽别的,只为了这几个月辛勤工作的报酬。
他的手指仍然比较无力,所以弹不了琴,但这并不影响他唱歌。所以他直接移除了《回响》中弹奏的部分。
至于街头的演唱,他最近的收入倒是翻了几番。他猜测主要原因是自己在新闻上露过脸。
这段时间里,母亲来看了他好几次。母亲情绪低落,几度落泪;他安慰母亲说自己没事,不用她担心,也暂时不用她照顾。
唯独有一件事情他拜托了母亲——如果他哪天再次恶化,可能就得把雪花交付给她了。
何喻之还与米拉取得了联系。米拉说她现在已经平静了许多,并邀请何喻之在6月14日晚上去参加聚会,以庆祝他第一个周末的顺利演出。
聚会的地点不再是希尔达家,而是米拉自己的出租屋。
何喻之答应了下来,尽管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容易疲乏了,大概并不会在聚会上久留。
就这样,时间来到了第一场演出的周六。
没有白修辰的絮语一切如常,大家也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提他的名字。
虽然黑箱剧场里坐满了观衆,但何喻之意外地一点也不紧张。他发现当自己不在乎演出的效果时,一切就都不重要了。
轮到他的节目时,他像完成任务一般坐在轮椅上,穿行于观衆之间。
白修辰的节目也照常上演了。大家无需对它进行任何修改,因为这个节目本来就不需要白修辰亲自上场。
观衆们倒是玩得很开心,甚至有些过于激动了。何喻之听说《触》在人型智械事发后忽然变得一票难求,因为大家都想看智械能创造出什麽样的艺术。
何喻之并不认为智械能创造艺术。白修辰的白纱和13颗铃显然都来自于玛格利特的画。智械是不能创造艺术的;它们只能对数据进行重组。
这样想着,他忽然理解了白修辰选择“触碰与感知”作为主题的缘由,因为智械显然不能把肌肤的触碰转化为主观意识上的感知——它们根本就没有意识。
白修辰没有意识吗?
他明知道自己即将要被销毁,为什麽还要留下一首歌来?
这样做,对他的程序而言,不可能有任何益处。
可他本来就是故障体。
他的行动不需要合理的解释,对吧?
散场后,何喻之领到了他的第一笔演出劳务费。
剧场角落里,他把现金放入了背包,又拿起手机来。他望着垃圾箱中的那个音频,指尖悬停片刻,终于又把它複了原。
他用软件识别出了这首曲子是巴赫d小调第二小提琴组曲中的萨拉班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