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稚急中生智,向谢玧鞠了一躬,大声喊道:“先生好!”谢玧似乎被她吓了一跳,只是眉心微动,大家都看不出来,更何况她们都觉得元稚像个傻子,正在底下闷笑,谁也不曾抬头看谢玧的表情。谢玧肃容,示意她坐下,自己也坐到了讲师的位置上。“今日有事来迟,诸位见谅,请翻开《香学大典》,今日我们学……”“阿嚏!”很轻微的一声喷嚏,从向来姿容仪表都一丝不苟的谢玧身上发出来,前排的学生都不禁抬起头来,呆呆地望着他。王萱也偷偷去看他,只见他淡定自若地从袖中掏出来一方白色丝帕,如常人一般解决了生理问题,修长的指节扣在案上,打开了厚厚的《香学大典》。其实他讲课从不用课本,打开课本只是为了做个示范,怕学生们效仿他,破坏其他的课堂。谢玧讲了一会儿,忽然停下来,又打了个喷嚏,这一次声音比前一次大,所有人都听到了。他捏着帕子发了会呆,似乎也没想到今天会发生这么窘迫的事,再怎么老成持重,他也只是个十八岁的青年,还未加冠,甚至比底下的某些学生年纪还小。王萱坐在侧边,正好看到他的耳畔泛起微微的红色,心下偷笑,看谢玧这副样子,应该不是风寒,大概是闻到了什么令他敏感过度的味道吧?谢玧又接连打了几个喷嚏,这下萧如意都觉出不对来了,连忙站起来表示关心:“先生,您是不是闻到了什么臭味?这味道是……”“是息苏草。”谢玧抬手让她坐下,解释道:“我生来闻不得息苏草的味道,但凡接触到了,必定浑身发疹,喷嚏不止,大家不必担心,上完课再说。”谢玧捂着鼻子点了一炉味道浓重的龙脑香,不多时学舍内就没了息苏草的味道,他也稍微好受一些了,接着讲课。王萱却有些疑惑,息苏草一般不会用来做熏香,而是用于治疗比较严重的外伤,学舍里有人重伤了吗?然而谢玧没能上完这堂课,就被人搀扶着回到宫学中专供夫子们休息的地方去了。或许是最近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怪事太多,王萱不由得四下张望了一下,想要辨别出到底是谁用了息苏草,激发了谢玧的病症。谢玧不耐息苏草这件事,没能传扬出去,但很多人都知道了他这一弱点,生在王谢世家,又处在他那样的位置,如果敌人知道了他这样致命的弱点,恐怕会利用起来,对他不利。香学课后,王萱为自己安排的课程是音律和算学,元稚勉强能跟她上同一门音律,至于算学,她可是一窍不通,恨不得一辈子不用看到任何账本,所以她选的课是书法。已经过了午时,两人匆匆用过御膳房送来的便餐,在休息室分开,各自去上课。音律也是大课,总共好几个老师,轮流来教,今日学的是比较少见的偏门乐器,箜篌,这一乐器造型柔美,比较适合女子,因此一般到了箜篌课,就只剩下女子了。今日却有个例外,十来个女子中间,站着高大的李佶。教箜篌的夫子叫做李照,年五十,曾经是宫廷乐班的教头,也是风姿妩媚,只是岁月不饶人,如今已是两鬓斑白,不复昔日风采。难得见了个男子,李照也有些惊诧,但看见他那一双绿眸,便什么都清楚了,打发给他角落里的一把凤首箜篌,把他与众女子隔得远远的。王萱与元稚随意对坐着,琴弦都已经调试好,她们俩拿了拨子,各自练习起来,不多时,学舍里的其他人也都动手弹奏,李照在众人身边亲手指点。忽而,一阵柔美清澈的乐声流淌出来,王萱不由停下来,侧耳倾听,听出来那人并不是刻意在弹什么曲子,似乎只是抒发胸臆,随意而为,但他技巧高超,不用怎么控制,乐声就像泠泠的清泉,一泻千里,毫无阻滞。众女子都停了下来,齐齐望向学舍角落的李佶,他靠在窗边,把凤首箜篌随意地放在脚边,一身白衣,飒沓风流,琴音就在指尖流淌而出。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会不会觉得节奏太慢?但这里都是铺垫,怕以后写得太突兀,希望大家能够理解。关闭评论的时候,后台还是可以看到评论的,大家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说。云泥之别谁都没想到,李佶竟然于弹奏箜篌上有如此造诣,就连见多识广的李照,也不得不承认,齐王世子李佶,是她见识过的技巧最高、情感表达最饱满的学生。听罢李佶一曲,仿佛其他人的演奏都索然无味了起来,元稚又在悄悄同王萱咬耳朵:“说句实话,如果李佶能出身在王谢门庭,定能与你兄长还有无度公子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