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后头跟着的姑娘附和着说:“不是说什么‘聘为妻,奔为妾’?既然她不要脸面,裴公子也不必怜惜,不如就留在连云寨,做了寨主赘婿多好!”另一个明显没反应过来,问道:“她不是说与裴公子是夫妻吗?”“你傻呀!看她年纪不过十二三岁,裴公子更是尚未弱冠,哪来这么年轻的夫妇?”“嗤——”王萱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她倒是乐见裴稹在此地做个赘婿,问题是这间小庙装得下他那尊大佛么?她们说这话,无非就是来套她的底细,看她与裴稹到底是什么关系,可王萱是随便谁都能踩上一脚的人吗?“你笑什么?!”水青青看她笑得娇俏动人,连她一个女子都不禁看直了眼,更加怒不可遏,挥手就要打人。“我笑你无知无畏,活在这世上真是轻松,从不用动脑子。”王萱判断出她的位置,竹杖一甩,把她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你这是骂我没脑子?!”“你想与我夫君相亲相近,径直寻他便是,何必到我面前找不快?撬得动,就让与你,难道我还会觍颜屈尊,与你泼妇骂街,争个你死我活?不过,我有一句过来人的话说与你听,任何倒贴的东西,都不会被珍惜,你可以试试。”王萱存了些戏弄她们的心思,故意说得文绉绉的,就是欺负她们没读过书。她现在可算是知道了,为何裴稹总是喜欢用言语揶揄她。她把一个不卑不亢的“裴夫人”演得活灵活现,可惜裴稹没能看见。三个榆木脑袋在她面前沉思着,好似真的在考虑她说的话。“你说裴公子不喜欢主动的女子?谁知道你是不是为了留住他,在哄我玩?”水青青有些狐疑地看着王萱,看来她对裴稹是认了真的,为了他,连对王萱的嫉妒都能暂时放下。“自然是真的,我骗你做甚?”“最好不是,否则我活剐了你!等裴公子回来,你自己与他说,你要死了,让他另娶旁人。”王萱施施然坐下,反问:“我为何要咒自己?”“那你就是在骗人!”“信不信随你。”柳师宜终于听见了外头的动静,跑出来赶走了水青青她们,王萱抱着竹杖,松了口气,若论打架,她还真有几分发怵。裴稹站在篱墙外,听完了王萱的“高论”,看着水青青离开的方向,悄悄跟了过去。敏敏看竹篱上的牵牛花藤蔓抖动了几下,再一看却发现没人,还道是看花了眼。水青青被柳师宜驱逐,面子上挂不住,可柳师宜也是大夫,寨子里多少妇人生产,全是靠着她才能母子平安,她还想着嫁给裴稹后要多生几个像他的孩子才好,到时候用得上柳师宜,这才咽下郁气,忿忿离开。半路上,与她同行的两个姑娘回家了,水青青家里离黄家最远,剩下一段上坡路要自己走。这条路她熟得很,没什么好怕的,于是一路哼着歌,踏着轻快的步子,不料大树后头转出来一个穿着蓝衫布衣的年轻男人,拦住了她的去路。“裴公子!”水青青甚至不知道裴稹叫什么,家世背景如何,单纯就是看中了他的脸,只是昨日听见黄珧称呼他为“裴公子”,就觉得高贵无比,毕竟她们村里还从没出过什么“公子”,全都是又俗气又难听的土名,裴稹是她接触过的外貌气质最出众,身份最神秘的人。裴稹冷着脸,看都不愿多看她一眼,只是站在她面前,都觉得空气污浊得令人难以忍受。“裴公子,”她扭扭捏捏地搅弄着衣角,靠近裴稹,学着王萱低头娇羞一笑的样子,“裴公子的伤,好得怎么样了?我阿耶是这连云寨的寨主,也是巫山三十三寨的二当家,你住在黄家实在委屈了,不如搬到我家,山珍海味任你吃,绫罗绸缎任你选,我……我也好照顾你。”“不必,我还有事,先走了。”裴稹装作要走,水青青果然上当,伸手来拉扯裴稹,只是他们此时正在一片山坡上,裴稹稍微用了些巧劲,那水青青便惊呼一声,踩在石头上摔倒了,一直顺着山坡滚到了底。裴稹就站在山坡顶上,居高临下,俯瞰着她的丑态,任她痛哭叫喊。“裴公子!救救我!”她还不知道,自己面前的,是怎样一个锱铢必较的恶鬼。这个恶鬼,他心底有一片不可触及的禁区。水青青还有用处,裴稹自然不会放过每一个利用她的机会,等她摔在山坡底下昏迷不醒时,裴稹走了下去,掏出才从崖壁上采下来的南星子果实,捏出乳白色的汁液,滴进了她的眼睛里。南星子的根茎能救人性命,新鲜果实却是毒物,在天枢宫,它常常被用来制作毒瞎人眼的脱身迷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