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谈论玄,非我所长,然鸡鸣狗盗之辈竟然也能夸夸其谈,在此处博取名望,真是叫人失望至极!”这是萧睿的声音,他来赴宴,本来只是为了接送王萱,但一时好奇走进了园中,便听见有人站在人群之中大放阙词,委实让人恼火。“世子说得是!这人到底是谁啊?好似从未见过……”“前两天我好像在千金楼见过这个人,他揭了那道‘雉兔同笼’的算学题,听说已经算出来了。”千金楼时不时会放出一些刁钻的题目,天文、地理、策论、玄谈都有涉及,解了题目不仅能够快速出名,还可以拿到悬赏的黄金。“如此穷酸之人,怎么进了谢家清谈会?有辱斯文!”王萱听着那些人的讨论,眉心微皱,外头王莼的声音就响起来了:“我看你面生得紧,外地来的?”其实他这话是在给裴稹解围,宸王世子不是谁都惹得起的,尤其他现在还是承嗣的热门人选。王莼这么一说,人家可能就觉得他是乡野村夫,不懂规矩,所以鲁莽了些,并没有存着坏心。王萱知道王莼惜才,可能是看上裴稹的才华了。可是,若王莼知道了,这位就是他口中的“浪荡子”,会作何感想?可能是她的画像还不够到位吧……然而裴稹完全不知道王萱心中所想,上前两步向王莼行礼:“在下裴稹,字敏中,通州淮菻人士,算学大师周清源的关门弟子。”四周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传说中的前朝大儒周清源,竟然还活着?!就在通州淮菻?!还收了个关门弟子?!周清源是前朝元安三年生人,少时聪颖绝伦,读书过目不忘,尤擅算学,然而他出身商贾,虽家境殷实,藏书万卷,却没有推介做官的资格。周清源年少时四处游学,拜了元安年间许多有名的大儒为师,结合百家之长,不过三十岁,就已经著书立说,开宗立派。那时前朝国力还算鼎盛,文学上的大家频出,只有算学渐渐没落,周清源就决心投身算学一道,耗费十年之久,写出《算经》一书,这本书极其深奥难懂,世上能看得懂《算经》全书的不过寥寥几人,于是他又花了二十年,再作《算经全解》,这本书使用简洁明了的文字,对《算经》中的每一个题目都进行了详细阐释,同时删掉了过于晦涩难懂的部分,略通算学的人就可以看得懂。《算经全解》一出,周清源在算学一道上的宗师地位也就随之确立了,然而此时前朝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诸侯并起,农民□□频发,各地守官拥兵拥地自重。周清源为了保护家人,打算投靠当时在丹阳割据一方的大将军刘献,然而在前往丹阳的路上,他们遇到了流民同守军的一场乱斗,周家人全部不幸丧命,时年六十岁的周清源不知所踪。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家,失踪在战乱里,所有人都认为他已经遭遇不测了。那场祸事距今已有二十多年了,周清源若活着,也有八十多岁了。王莼还来不及仔细想“裴稹”这个名字是不是哪里听过,一听有周清源的消息,连忙问道:“周大儒可还在人世?”“老师二十多年前伤了双腿,身体一直不算好,只能隐居山林休养身体,今年年初患了一场风寒,不幸羽化登仙,如今已不在人世了。”人群中传来隐隐的哀泣声,似乎都在为这位身世坎坷的名儒大家哀悼,然而王萱却知道,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不说《算经》,就连《算经全解》都没有翻开过一次。“不过,老师临走前,完成了新作《算经再解》,托付于我。”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基本是随榜更新,也就是可能一周有两天休息,大家见谅。心有明月裴稹这句话一出,王莼激动不已,忙问:“周大儒新作可否借我看一看?若是贤弟不嫌弃,王家可以帮忙刊刻。”四周的人也连忙询问,这可是周清源的绝笔之作,想必二十多年,足够他再写出一部比《算经》还要精妙的算学书了,看不看得懂没关系,能够收藏这样的书才能显示出他们的世家底蕴。“不必了,《算经再解》我已交由千金楼刊刻,想必半月之后,诸位就能看到了。”裴稹一身傲气,站在人群中央,虽然身上的衣衫并不华贵,还有些陈旧,却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丝毫不输“玉郎”王莼。先前还在私底下嘲讽裴稹的人,此时都变了脸色,原以为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乡野村夫,却没想到是前朝大儒的关门弟子。这个名号传出去,裴稹也就在京中站稳脚跟了,无数贪慕虚名的人将会把他捧上神坛,将他的话奉为圭臬。这个看起来不到十六岁的少年,一夕之间,就会成为京中炙手可热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