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时在找“禁止吸烟”的牌子,看了一圈没发现,老法医说:“让你进来你怕什么,怎么着你们南宜规矩这么严啊?”那倒没有,他们局里的法医科被一个四十不惑没成家的老男人弄得乌烟瘴气,那人烟瘾大,听说有几次加夜班,解剖到一半出来,站在走廊里叼根烟,整条黑黢黢的走廊只有那一点红光忽明忽暗,跟演鬼片似的。易时瞟见老法医胸口的牌子,顾焱,顿时不客气了,关上门找个位置坐下。他摸摸口袋,发现打火机没带,主动向老法医伸手。“好小子,来抽烟连家伙都不带,以后上战场你别忘带枪啊!”顾焱瞪他,拉开抽屉随手摸个打火机扔过去。“谢了。”易时淡淡道谢,骨节分明的手掩着火将烟点燃。“哎,小孩儿,你认识你们局里的法医戚闻渔吗?”顾焱问。“嗯。”易时点头,“您是他师父,幸会。”“哟,那小子和你提过?”顾焱往后一仰,两手搭在肚子上,“臭小子不听话非要调去南宜,一转眼都十年了,每年按两大节来看我,还不如人家下乡搞慰问的。”“春节,中秋?”易时问。“……不然呢?清明、冬至?”易时没说话,眼中明晃晃写着“是您自己提的”。顾焱抱怨几句,忽然坐起来,盯着易时:“哎,你跟我说实话,戚闻渔在你们局里和对象处得怎么样?”易时茫然:“……他有吗?”“啊?这小子不是和我说在一起好些年了吗!都公开了你们南宜连扫地大妈都知道!合着压根就没对象啊?他嘴里还有没有一句实话?!”顾焱气愤,“当初要调去南宜,就是为了追那个对象!刑侦队的,名字叫什么来着,听着像条鱼,现在混得挺牛逼的那个,哎,我就说人家看不上他吧?还骗了我好几年!”易时愣了愣,这信息综合起来怎么那么像——喻樰?说起来喻樰也一直单身,从来没见过他有女朋友,连绯闻都没有。易时对八卦没兴趣,自然不会去关心他的感情状况,现在想起来,喻樰那种条件还谈不上对象可真是太蹊跷了。易时怔愣发呆,似乎无意间窥探到了隐秘的故事。顾焱还在捶胸顿足,被老大不小还不孝的徒弟欺骗,心里瓦凉瓦凉,这关过不去了。易时匆匆抽完一根烟离开法医楼,刚走到主楼的楼下,恰好看见喻樰迎面走出来,外套搭在胳膊上,步伐沉稳走下台阶,不像是干刑侦的,倒像是某个赶去签合同的金融白领。“来得正好,找你有事。”喻樰从口袋里摸出一把车钥匙,扔过去,“回一趟南宜,有东西要带过来,太晚了就明天回来。”易时接住车钥匙,眉头又蹙起来,感觉喻樰的话还没说完。果真,又听他说:“煜安在前面的站台,把他一起捎回去,他明天市里有比赛。”“……”就猜到没这么简单,他让盛煜安回去,这小子倒好,找喻樰让他亲自送回去。喻樰看出他不乐意,笑了笑:“煜安兴冲冲来找你,被你一句话往回赶,小孩子委屈还不能告个状了?这是盛叔的意思,大领导发话了,你能不听?”盛煜安的父亲盛国宁在省厅工作,也是易时的养父,盛煜安是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这层关系鲜少有人知道,喻樰是知情者之一,盛煜安相当崇拜他,哥前哥后的,还叫过他回家吃饭。喻樰拽着易时的胳膊往停车场走:“煜安都告诉我了,不是有意打扰你工作的,人家体育队在这里训练有什么办法?小孩子可怜兮兮的,无缘无故被骂一顿,你也真忍心。”“……他背着登山包。”“对,打算和朋友去爬南成安山的,没去成。既然担心他会遇到危险,那就把人送回去呗。刚好明天是周末,痕检都不上班了,你休息休息,想想那个数字符号和字母怎么破。”易时不得不坐在车上,引擎点起来才问:“要回局里拿什么?”“一些物证,我和局里打好招呼了。哦对了,”喻樰理了下领口,“再去一趟法医科。”易时的眼皮跳了下,好奇和疑问不动声色吞进肚子里,像以前一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管执行任务就行。[1127,12:24,海靖市]车刚开出海靖市局没多远,易时便看见盛煜安的身影。他穿着运动服,单肩挎着一个健身包,肩宽腿长,身高将近一米九,因为常年游泳,皮肤被晒成古铜色,轮廓是成熟男人,一转头那张脸稚气未脱,提醒易时这小子才19岁,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孩子。盛煜安也早就看见易时,但不敢打招呼,一会儿挠挠耳后一会儿抓抓额头,显得局促不安。车停在跟前,车窗降下来,易时看着他,表情冷漠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