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糖葫芦,复又抬头看向201这个门牌号。阮四清这姑娘,好像有点意思。好看的姑娘晚上看店回来,胖狗也跟着来了他家,听说他和阮四清是邻居,硬生生要来瞧瞧。俞渊问他瞧什么,胖狗挺起胸膛,振振有词:“好歹你们也是对门邻居,人小姑娘第一次来这边,请她来家里吃顿饭啊。”她搬家我请她吃饭?俞渊没搞明白这逻辑,也没问出口。她不可能来的,当然,这话俞渊也没说。当胖狗站在那堵紧闭的门前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仰天长叹:“失败,太失败了。”俞渊看着手里的菜,垂下了眼皮没作声。这事儿还得从五分钟前说起。他俩一块儿回来,又是赶巧了,阮四清也刚开门准备进屋,于是这倒打了个照面。由于胖狗内心还回荡着他爸要把他介绍给阮四清这事的余浪,他想笑,又不敢笑,表情很是僵硬,上去就是一句:“来家里吃饭吗?”哪个男的才见人家姑娘第二面,顶着张嘴就问要不要去家里吃饭,这要不是骚扰,那就是真的傻缺。阮四清盯着他,那样浅淡的瞳孔颜色,折反着楼道里的光,有些逼人。俞渊见状微笑着打圆场,拉过胖狗说:“他开玩笑的。”胖狗一愣,我他妈哪里像开玩笑的?阮四清缓慢地点点头,末了,她拧着门把的手一顿,微微偏头说:“不太好笑。”于是时间拨回现在,俩人站在楼道里,仿佛有一阵萧瑟的冷风吹过,还伴随着“雪花飘飘,北风啸啸……”的bg。胖狗很是奇怪,挠挠头道:“俞哥,你说她身上是背了一个零下八百度的空调吗?就说一句话,能把我冻得脑子抽抽。”俞渊没理他,转身开门进屋。胖狗跟在他身后,大咧咧往沙发上一坐,翘着个二郎腿道:“这是我见过最冷漠的姑娘,我保证。”他瞅了一眼收拾的俞渊,又啧了一声:“也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俞渊进厨房做饭,闻言回了一句:“你是选美评委?你说漂亮就漂亮?”胖狗不敢说自己见过多少好看的姑娘,但美丑还是分的。就阮四清那种长相,完完全全符合漂亮的条件。她披散着头发,穿着居家的衣裳,简单随意。即便是面无表情,那五官也是真的清丽柔和,晕黄灯光下,疏离的眉眼都带着几分格外的精致。“哥,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好吧。”“我没眼睛,看不出来。”俞渊冲洗着青菜,头也不抬。什么人啊。胖狗腾地站起身,泄愤似的拿起一个苹果往嘴里送,三下五除二就啃了一半,气儿也跟着消了一半。他含糊不清道:“俞哥,咱是正经人,说两句正经话。你扪心自问,她到底好不好看?”其实说起来,俞渊见过最好看的,应该是他妈。虽然他妈不要他,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有些人皮囊确实好,就是里子不怎么样。可阮四清,又不同。她那双眼睛,让人很有探究欲。他洗好菜,开始切肉:“好不好看,关我什么事?”胖狗叹气,无法沟通,无法沟通!他靠着门框,骤然停下了吃苹果的动作,问:“俞哥,你说我要追她,能追到吗?”俞渊一顿,举起菜刀微笑:“你要再在这儿影响我,马上削你。”胖狗瞬间歇菜了,转眼看着俞渊有条不紊地做菜,他又忽然觉得有些感慨。虽然胖狗这个死肥肥一直觉得男人嘛,会不会做饭都没什么关系,但俞渊这样的,他打从心底里佩服。俞渊他老爹是个混账东西,大把大把的赌钱,就差没把俞渊拿出去赌了。他妈又是个水性杨花的,俞渊三岁那年,在外头给人生了孩子跑了。俞渊经常想,真是婊子配狗,绝配了。长到十岁,老爷子去了。没了老爷子的压制,俞渊他爹变本加厉,对着俞渊非打即骂,可俞渊性子要强,提着板凳就跟他一顿死磕。他爹来了劲儿,揪着他脑袋往墙上撞,一边撞一边问:你这么牛逼,怎么不杀了我?怎么可能不想杀。俞渊千次百次都想杀了他,做梦都给他安排了一万种死法。可他不想成为杀人犯,不想和这个男人一样,变成社会垃圾。他不能杀。而后就是无数次的抽打,与无数次的反抗。胖狗见着他,心疼得跟什么似的。一边给他上药,一边哭:这他妈都是个什么事儿。后来十七岁,他爹死了。俞渊想,这下好了,那杂碎自己死了,一了百了。于是俞渊开始守着古董店一个人生活,他大学都没念,这一守,就是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