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文先生却摸了摸胡子,笑着点了点头,“老夫觉得林娘子说得在理,话粗理不粗,自视过高之人,与愚忠愚孝者,皆为蠢人。”其他人也了然地笑了起来,一脸古怪地上下打量沈应川,纷纷夸林湘珺说得好。这回便是沈应川再迟钝,也该知道他们是在笑他了。他茫然地站着,甚至不知道他们在笑些什么,还以为他们是偏护林湘珺,故意给他难堪。他往日何曾受过这样的气,连表面的儒雅形象也装不下去了,咬牙切齿地坐下,满脸怒意像是能将人生吞活剥了。偏偏这个时候,与他最为不对付的沈四郎,还要在旁边说风凉话。“我的好三哥,你可知道这齐公最后是何下场?”“何下场?”沈四郎最看不惯的便是沈三了,什么能耐都没有,仗着自己救过大哥,便在府上作威作福。碍于嫡母的偏袒,他也不得不处处忍让,如今能看沈应川出丑,真是一大快事。“被那易牙活活饿死的。”说完便大笑起来。想到自己方才说过的话,沈应川的脸瞬间黑了,若不是怕得罪了文先生,他定是当场离席。之后的课他便什么都没听,不仅迁怒沈放,怪他不提醒自己,才会害他出丑,心里还将林湘珺等人都记恨上了。等到一散学,就怒气冲冲地往外去,不忘将沈放拽走。“你是做什么吃的,见我说错话,连拦一拦都不会吗?真是废物!”若不是这离前院很近,且上回的事,惹恼了耿氏,依着他的脾气这会已经动手了。“三哥说得这般快,我又如何来得及拦。”沈应川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上下地打量了眼沈放,他总觉得这次沈放病好了以后,像是有哪里不一样了。可眼神还是一样的阴森讨人厌,也还是一样的逆来顺受,又说不出哪里不同。“何时学会的顶嘴?说了多少次,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小心把你那眼睛给剜了。”沈放几不可闻地轻笑了句,淡淡地道了声是。沈应川伸手指着他,正想再骂几句出出气,就听见有人喘着气追了上来,横在了他与沈放之间。“沈三郎还是适可而止吧。”林湘珺瞧见沈应川把沈放带走,顾不上别的,立即追了出来。果然,一眼就瞧见他在朝沈放咒骂着什么。沈放可是她要护着的人,怎能让沈应川给欺负了去。“上回的事,我当没看见,是想给沈三郎留点面子,你若继续如此,我便去伯母那告你一状。”沈应川居高临下地看她,瞧她那弱不禁风的模样,还要紧紧护着沈放,忍不住地笑了起来。许是知道在林湘珺面前他已经伪装不了了,干脆也不装了:“林娘子这是何意,我怎么听不懂,我与娘子何时又见过面?”“你!”“我如何?”果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当初的事是她亲口说了,是下人所为,如今又怎么能推翻。林湘珺瞪圆了眼,气得牙痒痒,偏偏又拿这恶人没办法,“行,你最好再也别出现在我面前,也别被我抓着把柄,我们走。”与这样的人多说一句话,都叫人作呕,大不了以后她多护着沈放些,叫他无空子可钻。可她走出几步外,才发现不对劲,回头去看,沈放仍站在原地,眼里一片冷漠,好似置身事外,与这场争论毫无关系。“五哥哥。”不论她怎么喊,沈放都没应过一句。沈应川更得意了,“我与五弟还有事要说,林娘子请自便。”而后冲着沈放笑道:“五弟,过来。”她最见不得小人得志,好啊,叫她自便,那她便不客气了。沈放还算了解她的脾性,看着一团和气,实则气性很大,他接连冷落她,她定是气急了,只要轻轻往外一推,她便自然会去寻别人了。可刚抬脚要走,就听见身后有轻重不一的脚步声,这是林湘珺的步子,她气息不稳,时常是一会重一会轻,她又要做什么。恍惚间,他感觉到有只柔软的手,用力地握紧了他垂落的手掌。手掌冰凉,绵软细腻,他的目光微滞,有片刻失神。“我也与五哥哥有话要说,他现在得听我的。”说完当着沈应川的面,拉着沈放径直离开,这一幕恰好被追出来的宋温期看进了眼里。林湘珺是在气头上,管不得三七二十一,拉上人就走,一路还在喋喋不休地想办法。“沈应川那么坏,五哥哥你不要理他了。他是不是又拿谁来威胁你了,我这就去告诉伯母,若是伯母不管,我便回家告诉祖母,再不行我进宫告诉姨母,就说他欺负我。我就不信一个沈应川,我还奈何不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