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走多远,气力便被自己耗尽了,站着小口喘着气,感觉到自己的手心热乎乎的,才反应过来自己抓了他一路。赶紧松开了手,“刚刚是情况紧急,我不是有意的,五哥哥莫要往心里去。”“五哥哥,你的风寒好些了吗?我去了好几回,他们都说你还病着不见客,早知道你今儿来,我就去等你了,也不会让沈应川有可趁之机。”她的声音软绵绵的,比手掌还要软,语气里还带了几分惋惜,好似晚了一步被抢先,是件好意外好可惜的事情。沈放看着空了的手掌,以及手心的温度,面色微愣地拢了拢手指。“你很讨厌沈应川。”“他这人狂妄自大,表里不一,还欺负人,自然是讨厌的。”“那你不怕我。”这是沈放这个月来唯一弄不懂的事情,他起先以为林湘珺对他的胎记另有所图,但很快便意识到不是。他有几次当着她的面换药,露出过伤口和胎记,她却丝毫没反应。以她的性子,一点秘密都恨不得写在脸上,若真的为此而来,肯定会露出破绽,那便不是。她是真的要帮他,可为何是他?一个所有人都避之不及,连亲生母亲都厌弃的人,为何要帮他。难不成她真心善至此,偏要普度众生。“这怎么能一样呢,五哥哥既聪明又有善心,与沈应川之流当然不同,况且五哥哥也教我读文章,有什么可怕的。”沈放从鼻息间轻哼了声,“你觉得你很了解我?你难道没听他们说,我杀过人。”“我不信,肯定是有什么误会。”“若是真的呢。”“那也一定是他们逼你的。”林湘珺几乎是脱口而出,等说出口后,两人皆是一愣。她说得如此笃定,是因为梦见过,她相信梦里的沈放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而沈放则是目光微沉,这是头一次,有人如此坚定地说相信他,不因为别的,只因为他是沈放。静默一息,他突得笑了,他能活到今日,手上染得血可不比他流的血少,怎么会有人蠢到觉得他是个好人。昨夜,母亲院里有个小婢女,偷偷来告诉他,余嬷嬷旧疾复发病得很重。身上长满了疹子高烧不退,管事怕她得了什么过人的疫病,要将她丢出府去,但凡离了府她便只有死路一条了。沈应川找上门,说能帮他请大夫,他连条件都没听便答应了。他这样的人,所有与他有干系的人都会变得不幸,母亲失宠,嬷嬷重病。更何况,她一个命不久矣的病秧子,她就该和所有人一样,离他越远越好,免得跟着倒霉。“五哥哥,你笑什么啊。”“你真想帮我?”林湘珺立即点了点头,双眼水亮亮的满是期待,不想他却语带讥诮地道:“离我远点。”大雨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整座都城瞬间笼罩在淡淡的阴霾之中,好似预兆着将要发生的一切。林湘珺看见沈放站在雨幕中,任由雨水砸在他的脸上打湿他的衣襟,双手却紧紧地抵着要关上的门板。“郎君还是回去吧,这老妪得的是疫症,没人敢医的,奉劝郎君一句,莫要染了病,平白搭上自己的性命。”可他却固执地从荷包中掏出一锭又一锭的金子,“这些够不够,不够还有。”“诶,你这人怎么听不懂人话,说了医不了……”话音未落,一把利刃已经抵在了那小童的脖颈处,小童只得战战兢兢地让了路,他抱着双眼紧闭的老妇人进了药堂。可任凭刀如何悬在脖上,依旧是无力回天。沈放的双眼通红,声音犹如被雨水浸泡过一般冰冷,“阿嬷不怕,我带你去别家。”余嬷嬷艰难地睁着眼睛,伸出形同枯槁的手,用尽攥住了沈放,缓慢地摇了摇头。她知道她的时辰已经不多了,最后这点时间,她只想和沈放说两句话。沈放将人抱起,一步步离开了药堂,带着老人家到了一处安静的屋舍,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掌。他还记得,母亲自小便不喜欢他,是阿嬷耐心教他说话,教他走路,去了祖母那也是阿嬷一直在照顾他。阿嬷一生未嫁也无子嗣,待他犹如亲孙儿一般,这世上也唯有阿嬷待他最好。“郎君莫要难过,人这一生终究要走着一遭,老身闭眼时能得郎君陪着,已然无憾。”沈放将她的手攥得更紧,“阿嬷别说了。”林湘珺从未见过这样的沈放,他平日皆是冷漠坚毅的模样,不论别人如何欺辱他,他的背脊都是挺直,双眼带着锐气。而此刻的他,却像个无助的稚子,让人忍不住想要将他拥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