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问他奶奶情况的大妈说:“唉,胡姐,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停,我的庄稼,全被嚯嚯了。”胡姐唉声叹气:“谁家不是?我家刚嫁接的果树呀!造孽的老天爷!”两人抱怨了一会儿,接着说道:“燕子口那儿发生车祸你知道不?”“咋没听说!撞可惨了!”“哪个害瘟的哟,大雨天还走山路,车子直接从山道栽下去了,那下面是田老五承包的果园,田老五倒霉催哟。”声音听起来幸灾乐祸。“你还不知道是谁?”“谁啊?”胡姐来了兴致,拉着另一位大妈,“是个教授,好像姓……曾,不对,姓岑,人就在县医院里躺着哩!那天你没去看热闹啊?救护车,警车把燕子口都扎满了,还有,还有比天高的挖挖机!”“这两天还要来电视台的采访哩,一起去看热闹!”“嘭!”一声脆响。胡姐狐疑地往后院瞅了眼,和她闲话的妇人拽着她,说道:“准是小杨打碎了花盆,你别管,接着说,那姓岑的教授然后呢?”“死了呀?”【2015】别闹了县医院。往日冷清的县医院门口此时很是热闹。各路面包车,专务车,私家车把停车场占满了,开不进停车场的车就随意横在医院附近的过道上。医院大门拉起了黄线,十来名保卫员正在维持秩序。东星电视台的实习生常玉玲第一次跟着组里出外派,就遇上这如此大场面,内心很是忐忑。她一手打着透明伞,一手提着豆浆油条往驻地一路小跑。此时花阴县连日的暴雨将歇,天上转而下起连绵细雨。常玉玲只顾着看前面的路,忘了注意脚下,稍不注意身子一歪一脚踩进了水洼。泥浆崩染她的裤脚,脸上也挂上泥点。“小常,你动作再快些,能赶上给我烧头七。”组长阴阳怪气的声音隔着人群传来。常玉玲来不及处理脸上的泥点,应了声,急急跑向驻地。她像在泄气,转挑着水洼踩,到驻地时裤脚已经被泥水糊满了。组长姓李,是个圆头圆脑,蒜鼻,厚唇的中年男人。李组长从常玉玲手里接过豆浆油条,放在嘴里大口嚼,他抽水样吸完豆浆,捧着尚有余温的纸杯,乜斜着眼看常玉玲。“小常,那边檐角下带墨镜,鬼鬼祟祟的男人,瞧见没?”他开口道。常玉玲“啊”一声,探出头向李组长描述的地方看去,“组长,我看见了。”她有些近视眼,为了看清眯着眼观察墨镜男。“觉得他像什么?”李组长站在她身后,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高深莫测道。“病人家属?”常玉玲觉得肩上好像压了块大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啧,”李组长从鼻腔里哼出道不屑的气音,他换了个姿势,一手杵在常玉玲背上,一手叉腰,捏足了前辈的款,用指教的语气说道:“那是狗仔,你蠢啊,谁家家属带个墨镜蹲在墙角。你看他怀里鼓鼓囊囊的,百分百藏着录像机。”常玉玲快被压塌了,她心里咒骂,死肥猪,全世界就你他妈最懂。面上却做出一副恍然大悟,虚心受教的表情,恭维道:“组长好眼力,不愧是组长。”李组长得意道:“你还嫩,好好学吧,人不能一辈子端茶递水吧,我像你这么年纪的时候……”“小常,不是组长不提拔你,今儿给你个机会,你想办法让那个狗仔混进去。”李组长心里算盘打得噼啪响,出车祸的人叫岑微雨,岑教授。这位岑教授,不仅本人深受上面看重,其父母在华国也很有权势。他出车祸后,被送来了花阴县的县医院,听说伤挺重暂时不能转移。他父母和省会里的专家连夜赶来花阴县,闻风而来的还有各大媒体,电视台。但医院如今拒绝一切媒体进入,采访。李组长很早就注意到了那个狗仔,既然自家和同行们都进不去,不如打乱局面让狗仔混进去,看看能不能拍些有价值的东西出来,哪怕是一张照片,他已经记住了狗仔,等他拍完出来,自己再来个黑吃黑,顺手截胡。事后若岑家发现怪罪,也大可把责任推到小常身上,左右是个实习生,直接开除就行。常玉玲听了挤出苦笑,“谢谢组长提携。”傻逼玩意儿,真那么好,你自己咋不上?她咬牙切齿地往黄线位置靠去,还不忘把工作牌薅下来装在口袋里,雨伞下倾藏住半张脸,气沉丹田道:“来人啊!有人摸我的胸!”在场众人惊了。一锅平静的冷水,瞬间沸腾。常玉玲趁乱给蹲在墙角的狗仔使眼色,还不快进去,等什么玩意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