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目光闪过一丝绝望,不忍继续看小师妹的瞳孔,隔了许久,才回道:“她死了。”洛未谙从小便淘气。爱拔长老的胡须,爱给父亲那张威严的脸上涂满涂鸦,待父亲开晨会的时候被下面的弟子提醒,大发雷霆。也爱将门内师弟的眉毛剃了,告诉他再也长不出来了,吓得师弟哭了三天三夜。也爱溜出门外吃村落的烧鸡,欺负那些高高在上的有钱人,然后被有钱人的保镖追了五条街。但这些,都有人善后。善后之后,少不了挨爹爹一顿骂,通常就是娘亲在一旁帮衬,爹爹怕娘亲,洛未谙嘴甜认错快,没一会儿就没事了。繁思这件事,洛未谙第一时间便解释了。二师兄说一定有什么误会,师妹虽顽劣,但从未干过害人的事。但是,没人信。她是一个风评一直就很差的千金,或许众人早对她敢怒不敢言,今日抓住了把柄,便是趁机讨伐的好时机。证据确凿,甚至还有人看见,她在后厨中将药粉倒入繁思的饭菜中。洛未谙眯着眼,看着那位被推上来的“证人”,灰头虎脸,畏畏缩缩,低着头不敢直视她的目光,正是她在食堂新认识的朋友。当时以为志同道合,不约而同,如今看来,很有蓄意而为的嫌疑。她一字一句质问:“我明明只下了一点泻药,怎么可能会死人?”朋友低着头,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畏缩地对着南兮门的门主说:“她当时确实对我说,那仅是一包泻药而已,但后厨之后再无进人,再也没害人的机会……我,我以性命担保没有撒谎。”门主接过他的话,冷声对着洛未谙说:“泻药这类东西,本就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效果,你可知我女身体一直不太好,哪里能承受住你这样狠毒的泻药?!”说着,南兮门主禁不住涕泗横流。“不可能,”洛未谙色厉内荏,内心却染上慌乱,“我自己做的泻药,怎么可能有吃死人?”“洛姑娘,凡是都要讲证据,我说你做了,便拿了证据,你说你没做,你有什么证据吗?”有人在下方抱不平。洛未谙愣在原地,连唯一能帮她证明的新朋友都背叛了,还有谁能为她作证呢?大师兄拉了拉她的下摆,眼角动了动,说:“我也能以性命担保,师妹是绝对做不出有害的泻药。”“那又如何呢?你的性命还在,但是繁小姐的性命不在了,现在除了泻药能解释,还有什么呢?要怪,就怪洛小姐自己,修为不端,非要什么劳什子泻药来害人!”一时间,敌意如洪水般从四面八方朝洛未谙涌来,好巧不巧,人群中角落的赢尘,对上了她的视线。夜色当空,他的瞳孔很暗,如深不见底的大海,如往常的他一般,看不清情绪。其实如往常也没什么错,但她此时被所有人灼灼地看着,试图讨个说法,在心上人没有情绪的时候,得不到一句肯定的眼神,就会感到无尽的羞耻和恐慌,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第一名门的千金,这么招人厌。……这事,只能远在千里的西乌门主前来处理,但与以往不一样的是,死了个南兮门千金,凶手是西乌门千金,就算后者再家大业大,也不能轻易了事。当时一年一度选拔大赛接近尾期,但不得不暂停。爹爹于一天内快马加鞭赶到后,沧桑了几个年岁,从他踏进审判大殿从审问开始到审问的结束,不曾看她一眼,也不曾为她说过一句话,面色沉静,将卑微刻在骨子里。最终,南兮门主位于高位,冷声昭示:“看在西乌门诚意十足和多年至交的份上,今日我既要讨个说法,这个说法便是我来定。诸位皆为修道之人,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也不为难西乌门主,一命抵一命这个命数,我让上天来决定。”一时间,审判大殿内鸦雀无声,静静等待着他所谓的“一命抵一命”。南兮门在室内扫视一圈,最后落在站在正中央的洛未谙身上:“南兮门人犯了任何过错,便会受到相应的门规处置。譬如令千金之前误闯了禁地,本该受到罚跪的惩罚,若不是……”门主扫了一眼室内的某人,那人神色淡淡,让他叹了口气,顿住不表,“今日小女生死,南兮门有一处天然的鬼蜮,里面阵列变化莫测,牛鬼神蛇,凶险万分,也是门中高阶弟子修行的绝佳之地,若令千金能穿过整个鬼蜮,活着出来,我便不追究,若她死在里面……那便是天意,天意决定,一命抵一命。”听到鬼蜮二字,洛未谙一张脸吓得惨白无比。师兄们齐齐下跪,为她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