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三个在台阶下面趴坐了不知是两分钟,五分钟,还是一分钟,楼里就爆出枪声。
那个时候曹秘书的四肢都不协调了,他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和周费二人往楼里跑,只有他顾得上通知没走远的医护人员。
然而所有人仓皇进楼,默契地飞奔到三楼卧室,所见的并不是殉情画面。那个停止呼吸宣告死亡的老板娘竟然跪趴在老板腿间,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衬衣。
老板身旁的桌上有一把枪,枪口边的五指僵硬地蜷出握东西的形状,他的下颚鲜血淋漓,子弹本该打穿,一击毙命。
老板娘在大声惊哭,老板弓着腰把瘫软的他捞进怀中,满是血腥的脑袋埋进他的脖颈里面,先是冰冷的唇紧贴他一下一下鼓跳的动脉,再是牙齿陷进温柔的皮肉里。
整个人都在剧烈地抖着。
卧室一时之间只有难以言明的压抑哽咽。
没人揣摩柏为鹤此时此刻的心境,是失而复得的狂喜,还是让自己死在幻境里的麻痹自我,陈子轻的脖子里砸落下来湿热液体,一滴接一滴。
柏为鹤哭了。
陈子轻本能地抱紧柏为鹤,他死后发觉自己没被传送走,这意味着的东西太明显了。
病发的这段时间,陈子轻不敢透露第二条命相关让柏为鹤抱有希望,甚至都不敢表露出一丁点其他可能被柏为鹤察觉,就是认定他的死是感情线的终点。
原来他死了,感情线的终点没有到,远远没到。
原来他的死不是结局,不会一死就被传送去下一个世界。他今后可以是灵魂状态陪着柏为鹤,也可以是……他已经死了一回,不会再有遗传病了吧。陈子轻意识到这点,毫不迟疑地呼叫监护系统:“我用生命卡。”
请陈宿主确定。
就这么一小会功夫,柏为鹤已经从床头柜后面拿出了一把枪。
柏为鹤准备扣动扳机的那一霎那间,助听器抓捕到了太太的喊声,他的眉间拢了拢,还是不要让太太等。
见了面,再解释自己的言而无信,无论如何都要哄好。他面无表情地扣动扳机。
柏为鹤——
持枪的那条手臂被一股力道撞偏,走了的人,跌撞着从床上下来,扑在他身前。我回来了,回来陪你到老了,我陪你到老。
曹秘书不知道老板娘惊心动魄的心路历程,他只知道兵荒马乱的一夜,老板娘活下来了,好了。
这是神迹,老板娘是仙人,舍不得老板就留在凡间不走了,被招回总部的周秘书有个不顺就去拜拜他。
甜心跑了,又回到单身生活的费莱尔也去。
曹秘书深深觉得,老板没让他们卷铺盖走人,是因为老板娘身边没几个能说话的人,留给他当解闷的。
陈子轻人是留下来了,却总是做噩梦,他半夜惊醒爬起来跟柏为鹤翻旧账,明明答应了在他走后不跟着,结果呢,他才刚走就要跟上来。
说话不算数。
柏为鹤哄半天都哄不好,他周身阴疹的气息隐忍到了极致,下床吃了几粒压制精神类的药片回来,继续哄。
陈子轻不太敢让这样的柏为鹤碰,总感觉他始终游走在悬崖边,下一刻就要抓着他摔个粉身碎骨。
柏为鹤捉太太的脚,把他拖到自己身前:“我还没哄好你。你躲什么。”
陈子轻摸柏为鹤下颚的伤疤,摸着摸着心里就堵上了:“哄了有什么用,再有下次,你照样说话不
周遭空气像被抽空。
陈子轻头皮一紧,他小心地飞快看了眼柏为鹤,猝不及防撞进一双红得要渗血的眼眸里。柏为鹤动作优雅地挠了挠眉心,唇边牵起轻淡的弧度:再有下次?语调神态和他眼底的癫狂极度割裂。
陈子轻屏住呼吸摇头,他把头摇成拨浪鼓,摇得头都昏了才停。
“我说话不算数是我不对。”柏为鹤拥住他的太太,因为某种黑暗又病态的情绪濒临失控,发抖
的手臂一再收紧,恨不得把怀里人勒进身体里,和自己融为一体,
你不能说话不算数。陈子轻被抱得骨头作痛:……知道。
柏为鹤的下巴蹭着他发顶,低声道:“轻轻,你要永远说话算数。”
字里行间既是强硬冷漠的命令,也是卑微的请求。
陈子轻的呼吸对着柏为鹤滑动的喉结:“噢。”你帮我拿到的生命卡,我算是用在你身上了,从哪来的,放回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