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积木的小孩立即回头,爬起身跑到他跟前,紧张地握住他的手,“哥哥,你怎么了?”
林渡舟的额角渗出汗来,声音带着颤抖,“我没事……哥哥有点难受,没事的,不要害怕。”
叶帆比他们还着急,立即跑上前,林渡舟越来越重的喘息却让他霎时停下脚步。小孩担忧得哭起来,拉着林渡舟的手不知所措。
这是哪里?叶帆捉摸不透,那个小男孩是谁?为什么叫他哥哥?他从未听林渡舟提起过。为什么他一靠近,林渡舟就会感到痛苦?林渡舟又为什么紧紧攥住胸口,他心脏疼吗?
“哥哥,让我出去吧,”小孩哭着说道,“你不舒服,不要坐在这里了。”
林渡舟安抚地握住他的手,挤出一个笑容,“豆豆,你可以吗?现在我们在学校里的校友会上,有很多人,胡渊老爷爷让我们去聚会……你先离开,不要和别人说话,好吗?”
叫“豆豆”的小孩点头,抹干净眼泪,扶着林渡舟下来,自己坐到了沙发上。
林渡舟牵着他的手,轻声道:“埋头离开就好了。”
豆豆应声,不多时突然开口,“我看见清川哥哥了,他在和讨厌的纪南说话。”
林渡舟愣了一瞬,垂下眼睫,嘴唇抿成一条线,没有回应。
豆豆不安分地在沙发上扭动,双脚蹬在扶手上,似乎有些兴奋,“我想清川哥哥了,我要找他玩。”
“豆豆,”林渡舟出声制止,“快离开。”
叶帆疑惑,低头打量自己的身体——他穿着浅色的卫衣,干净的直筒裤,是很寻常的打扮,而诡异之处在于,明明他就是叶清川。
叫豆豆的小孩看见他了吗?可他们所说的校友会,叶帆明明什么也没有看见,只有来自外界的模糊声音。
他继续往大厅里走,林渡舟被他的到来侵扰,蜷坐在地上,脸埋在膝间,像是忍耐着极大的痛楚。豆豆似乎想争辩,但看见他这样,终于在沙发上端端正正地坐好了,“哥哥放心,我谁也不找,我现在就回家。”
叶帆注视着眼前的景象,又低头打量脚下的地毯。
为什么他一踏入大厅,一靠近林渡舟,就会让他感到痛苦?
难道……他们不是独立的两个人吗?
叶帆看着沙发前隐忍的身体,没忍心继续向前。他安静地待在原地,忽而听见了瓢泼的大雨和刺耳的鸣笛。
混乱的声音充斥着空间,叶帆心下一惊,大步向前,迈出步伐的瞬间,眼前的景色倏然变幻。
他看见大雨倾泻的马路,屹立的教学楼,每一个窗口都亮着灯光,光晕被雨帘浸得水溶溶。而校内马路的对面,站立高挑的身影,衣服已经被淋湿,他立即认出这是林渡舟。
汽车从他们中间驶过的瞬间,将他的脸映照得清晰,叶帆看清了他的神情,这不是林渡舟的神色,看上去单纯、无措……对了,这是那个叫“豆豆”的小孩的表情。
叶帆低头,看见大雨穿过自己的身体,他身上没有一处被淋湿;看见林渡舟脸上带着小孩的神态,茫然地站在那里。
他陪林渡舟上过专业课,望着马路对面的脸,他明白自己发生了什么。
林渡舟在参加校友会的这一个晚上,出现了解离症状。而他,是林渡舟身体里分离出的“叶清川”人格。
叶帆走向马路对面,大雨和汽车穿过他的身体,他一直到了林渡舟的跟前才停下脚步,凝视着雨水流淌的面庞,他向前抱住了林渡舟,融进他的身体,成为他的一部分。
知觉一点点来临,冰冷的雨滴,刺痛的胸口,怅然所失的心绪,他和这具身体的所有感知溶解在一起。
他抬起手,指尖屈伸,获得了鲜活的存在感,生命力从胸口迸发,直到浸透四肢百骸。大雨让他冷得打颤,他笑起来,在嘈杂的雨声中呢喃,“林渡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