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年份浅的不要,品相不好的不要,常见药材不要。”学徒上下扫了徐肇一眼,见人穿着洗得发白的衣裳,脚上的鞋子也是破旧不堪,断定眼前人是个挖了几株野生药材就跑过来换钱的村民,心下有些可怜,又颇有些自得。从前他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不过现在他可起来了!想了又想,出于一种隐蔽的心思,学徒还是开口说道:“不过也不是不可以通融,你先把东西拿出来我看看。”就当积德了,学徒心想。徐肇却是不知道短短的几息内,眼前的学徒的思绪已经在脑里过了十八个弯了,听见学徒好脾气的补充,心下诧异。仁和堂能在镇上做大不是没有原因的,徐肇心想。解下背上的背篓,将自己塞在最底下的铁皮石斛拿出来,摆在学徒的面前。“就这些,药堂能多少钱收?”徐肇敛下锋利的眉眼,语气颇有几分谦敬。他向来知道怎样能为自己谋得最大的好处,这个学徒一看就不是普通伙计,取得对方的好感对他接下来的行事多有便利,那他就不会倨傲说话。学徒果然十分满意徐肇的态度,给了徐肇一个等着的眼神,就翻看起药草的完整度来,心下却是决定,无论药草怎样都要给人一个方便,毕竟这么会来事的村民可不多。只是翻着翻着,学徒本来漫不经心的手渐渐顿了下来,他惊异的睁大眼:“石斛?”学徒站起身来,略带激动的翻看,本来随便的动作都逐渐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他看了一遍又一遍,徐肇都觉得对方要把脸怼到药草上面去了。学徒终于看完了,他长长舒出一口气,抬起头来,笑眯眯地对徐肇说道:“你在这等一下,我去叫我们东家来,行不?”学徒现下对徐肇的态度跟刚才相比可是大相径庭,他心下对这个普通的村民能拿出石斛这等名贵药材不是没有诧异的,但是东西就摆在他眼前,容不得作假,学徒在仁和堂干了几年了,这点眼力还是有的。而且看对方的从容地姿态,怕拿出来的这些还不是全部的存货。学徒的笑容更真切了些,再过一个月就是李县令家老太爷的八十大寿了,李县令肯定是要大办的,东家最近正在愁送什么礼,这石斛来得恰是时候。学徒招手,唤来一个小工,让对方给徐肇倒杯水来,自己匆匆忙忙跑进内室去了。仁和堂的药园,仁和堂东家正弯腰蹲在地上打理药材,这都是上等的好药,娇贵着,东家不放心别人伺候,每每都是自己打理的。嗒嗒嗒,身后传来脚步声。东家给药草又浇了一边水,才慢吞吞的站起身来,理了理长袍,皱着眉头对来人说:“何事这般匆忙?”被东家隐隐有些不赞成的目光敲了一眼,学徒也就是张仁立马端正了态度,连腰背都挺直了些,没办法,他实在有些怯这个远方堂叔,总觉得对方和他不是一路人。张仁小心翼翼地说道:“东家,您看看这个。”说罢,将手里那从徐肇带过来地石斛捏了一株递到东家面前。东家李铭生扫了一眼,立马站不住了,紧缩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拿起石斛放在手心,细细转了一圈,打量了又打量,最终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心舒展开来。“三年生的铁皮石斛,采摘时间最佳,手法得当,没破坏根部,除了烘干手法略有不当之外,算得上一份不错的药材了。”东家先是夸了一番药草不错,然后才接着问道张仁:“你在哪里找到的?”他对手里的铁皮石斛很感兴趣,当然,张仁既然能拿着东西过来找他肯定不会只有这么一小株。张仁听得东家满意,这才露出一个笑,将徐肇过来卖药材的事情详详细细的说清楚。东家左右踱步,半饷,将手里的石斛握在手心,大步向外走去:“跟我去看看。”“欸好!”张仁连忙应道,东家满意这事,说明他做对了,这让张仁喜笑颜开,连带着对徐肇也多了几分好感。徐肇百无聊赖的端着杯子,靠在柜台上,细细打量着仁和堂内忙碌的景象,他有些惊讶的看着一个大夫对一个明显是看急病的老大娘温声安抚,就算对方手头上一时拿不出钱付账,也依旧好脾气的让小工去煎药。医者仁心徐肇看着仁和堂正中央挂着的匾额,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明显的体会到这四个字的分量。东家从内室走出来的时候看到就是这么一副场景。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村夫,却用明显和身份不符的眼神打量内堂。东家一楞,粗鄙和矜贵这完全不同的的两面在一个人身上恰到好处的体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