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棚的灵堂内。
我给自己上了炷香,盯着照片中那个,瘦骨伶仃的自己。
整张脸窄得吓人,衬得一双眼睛格外大,比例失衡似的嵌在上头,尽管只是照片,也能看得出那双眼中的死气沉沉。
我也看过爸妈的照片,作为两人唯一孩子的我,似乎长得谁都不像。
先前,大伯母也评价过我的长相。
她说像我这种面瘦唇薄的模样,就是天生地养的刻薄人。
我当然不信她的说辞,毕竟提起刻薄,我自认还远不如她功力深厚。
「记得我10岁那年,爷爷生了场病,大伯他们借口是我命硬克到了爷爷,不顾爷爷反对就把他带走了。」
想起当年种种,就算成了鬼,我也至今还是心有余悸。
大伯那双手像铁钳似的,牢牢抓着我细仃仃的胳膊,我几乎哭哑了嗓子。
却仍旧没有拦住,他们将爷爷带走的脚步。
对于当年只有10岁的我,只剩我一个的屋棚真的太大了。
「爷爷被带走后,屋棚成了我那些哥哥姐姐们最爱来的地方。」我苦笑了声:「从小看不上我的三个堂姐,爷爷在时她们都会逮着机会就对我拳打脚踢,更别提当时这里只剩我一个人,她们光明正大带了跟她们要好的同学过来,围着我站成个圈,好像做游戏似的挨个儿扇我耳光,只为了比谁的力气最大。」
「要不是怕真闹到爷爷跟前,怕是我耳朵都要被她们打聋了。」
说到这里,我偏头看了眼黑无常,见他拧起眉心,扯了扯嘴角继续说了下。
「对了,还有我姑姑的女儿,我那个表姐,她最爱像使唤下人那样使唤我,但凡我有哪里做的不能让她称心如意,就又是一阵拳打脚踢,她只比我大一岁,但却是心眼最坏的那个,只是由于不满足我只被她欺负,居然就鼓动了其它同学霸凌我。」
「哦,她还喜欢把布条蒙上我的眼,让我像瞎子一样自己摸索着回家,我每摔一次,都能听到她刺耳的大笑。」
「这样的人,死后自会进入响应地狱接受惩罚。」
黑无常干巴巴道。
我耸耸肩:「这我当然知道,但我就是不想让他们好过。」
旁边的男人沉沉看了眼我,不说话了。
我继续道:「就这样,我磕磕绊绊上了初中。」
初中……
我仰头望向窗外的夜空,夜幕上追着点点繁星,它们散发着璀璨光芒,引人向往却又触不可及。
初中三年。
是我短命的二十多年中,最让我不堪回首的岁月。
「我有两个堂哥,他们都比我大些,尤其是大堂哥,比我大了将近十岁,我上初中的时候他大学都毕业了。」
12
闷热的夏天。
粘腻的触碰。
令人作呕的亲近。
直到现在,仍旧像梦魇般如影随形。
「八爷,如果换做是你,你能原谅他们吗?」
我转向黑无常,直直望向他。
黑无常好半天没说话,也是,他早死了不知几百年,早就成了个无情的抓鬼机器。
我怎么还能奢望,他能够与我感同身受?
但忽然,一道粗哑的声音,打破了逼仄的满室寂静。
「不能。」
音量不高,对我来说却宛如惊雷。
我倏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黑无常还是往常那样,只泄露出了很少许的丁点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