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伯珪似有些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正要再说什么,忽然一个浪打来,船晃了两晃,他不由皱眉沉了沉气。邝秀之也不太舒服。邝灵蕴见状,歉意地道:“两位兄弟为了我的事远道而来,我也没让你们在番禺好生歇歇又急着赶路回去,实在对不住,等到了下个驿站我们先上岸住几天吧。”说罢,她又想起什么,吩咐侍女去找了两粒香丸出来分别给了陶伯珪和邝秀之。陶伯珪接过来时显得有些犹豫。邝灵蕴察觉了他的迟疑,细心道:“师弟是不习惯用香药么?”他回过神,抬眸朝她看去——“不是,”他唇角浅扬,“我只是没有想到。”“那后来呢?”陆放听到小舅舅讲至此处,忍不住追问道,“姓关那小子追了舅母几里路?”陶伯珪无语失笑,往他脑门上敲了一记,说道:“你这小鬼头,不关心正主,倒挺在意这些路人。”他才多大点?还叫人家小子。陶伯珪觉得挺可乐。陆放揉着脑袋道:“后面的事我都听三姨母说了呀,不就是小舅你借着舅母对你初次关怀之机,开始一个劲往她面前凑,最后把人给哄到自己家来了么?偏这些细节没人讲过。”李悯和陶世简也在旁边忍不住笑。陶伯珪不以为然地道:“那有什么好讲的,我也没在意他跟到了几时,反正从那之后就再没听过关家人的消息。”他的确对关翊毫不在意。从那天、那时、那一刻起,他所有的心思就放在了邝灵蕴身上。正如家里人笑话他的那样,他借着近水楼台的机会,找着各种理由往她面前凑,从替她引见自己的三个阿姐,再到联合推动律法修改,日常又与她交流学问、香方、画技等等,两个人终于开始真正熟悉起来。太上皇丧期过后,陶伯珪第一件事就是向恩师告假回了趟金陵。他先去见了长姐陶云蔚,向对方提出了自己想向邝家提亲的打算,他长姐当时听了连个意外的神色都没有,很是平静地点了下头,说道:“嗯,知道了。”这就是愿意支持的意思。为免夜长梦多,他赶紧又回了苏州,找到恩师后便直截了当地表达了自己对邝灵蕴的求娶之意。碰巧的是,这话被恰好听了墙角的邝秀之跑去“提前”告诉了邝灵蕴。陶伯珪日后回忆起来这段,都不得不说,他这个师兄实在是……干得太妙!于是邝灵蕴就在他毫无所觉的情况下听完了他的肺腑之言。他说:“不瞒老师,这几年弟子在您身边,听过不少关于师姐的成长趣事,又看过许多她留在家中的墨宝,不知从何时起,心中就渐渐对她有了惦念。”“这次去南海郡,弟子除了是想帮老师和师姐之外,原也是想了却幻想,重新开始。然而这世上之事到底难料,弟子不曾想,原来师姐比我想象中更好。”“原本师姐经历过关家这样的事,我自己也还尚无所成,本不该这样急着向您老人家求娶她,但弟子一想到师姐这样好,恐怕很快老师的门前就要被那提亲的人给踏破,心里就实难安定。”“弟子向老师保证,若师姐愿意与弟子定下结缡之约,弟子此生定只许她一人,绝不朝三暮四。”陶伯珪一本正经地说完了这些话,末了,又状似小心地朝他老师望去,语气一转,求道:“老师,你看我们陶家,从我阿爹到兄长,就算是三位姐夫也没有那待妻子不好的,正所谓近朱者赤,我可不是那关翊之流能比的人才,您就且先对弟子放个心,好不?”邝胤一愣,反应过来后正欲发笑,门外却已先传来了“噗嗤”一声轻笑。陶伯珪一脸无语。这声音除了邝灵蕴还能是谁?他顿时窘地烫红了脸。果然,下一刻,她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边。他被她明显带着调侃的目光一看,不由赧然地垂眸清了清嗓子,心道:这下可好,又要被她当“小弟”瞧了。邝胤难得见着灵敏大方的爱徒流露出这样的神色,不禁失笑,抬手拍了拍陶伯珪的肩,说道:“你还是先让阿蕴对你放个心再说吧。”言罢,他就径自从书房走了出去,留下两个年轻人独自相对。邝灵蕴打量了陶伯珪许久。他被她瞧得有些不自在,索性直接开口道:“师姐就算觉得好笑,但实话我也是要说的,在我看来我本就比关翊好出许多。当然,不管我这个人好或是不好,师姐都有权利不喜欢我,这是你应有的自由。”“不过在你决定之前,我想请师姐先看看这个。”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有些微微泛黄的画卷递到了邝灵蕴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