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娘子恍然道:“啊,原来他便是崔少卿。”言罢,似有些拿不定主意的样子,与对方商量道,“陆三老爷是陆氏长辈,崔少卿不仅为同辈翘楚且还是官身,他们两位既然也在这里,还是要让孩子们过去拜会一番为好吧?”吴大娘子其实也早已注意那边许久,她不知道陆简之为何今日会到西岸来,也犹豫着崔元瑜既与他在一处,那自家的儿郎是直接过去好还是再等等?毕竟陆简之那个脾气她多少还是知道的,若四郎被他当面瞧出什么不顺眼的地方,恐怕崔家就算再看好四郎也会抹不开这个面子。就在她犹豫的时候,坐在旁边幕次里头,同样早就注意陆玄、崔湛多时的窦、马两家家长已决意开始动作。窦家大郎和四郎,与马家的三、七、九郎自隔壁联袂而出,似要朝着陆、崔二人所在行去,于五娘子见状忙开口唤了声:“九郎。”马九郎闻声入内,目光先是在陶曦月脸上停了一停,然后即转向母亲施了一礼:“阿娘有什么吩咐?”“你这孩子贯来粗心,既是要去拜见陆三老爷,明知你妹子仰慕他许久,也不晓得一并带上去问候长辈。”于氏说着,顺手将坐在身侧的女儿马十娘拉到了面前,嘱咐道,“当着陆三老爷的面,须得更加注意言行。”王大娘子瞧着,不禁皱了皱眉。于氏说完,好似又突然想起什么来,转看向陶云蔚,仿佛后知后觉地笑道:“我记得大娘也与陆三老爷相识,你们三姐妹何不也一道过去打个招呼?”陶云蔚含笑道:“先前入园的时候正好碰上,已问候过先生了。今日是来应吴大娘子之约,不好擅离。”于氏闻言,半笑着道:“陶家姑娘果然性情高洁啊。”言语间的讽刺之意再明显不过。其他人的目光中也多少透着半信半疑。吴大娘子原本并不想掺和陶、马两家的是非,但此时见于氏把女儿推了出来,似有趁机露脸之意,心里多少有些不喜,又觉得马家素日行事大约也没有她们自己说的那么正风正骨,反倒是陶氏三姐妹今日表现不卑不亢,尤其陶二娘虽然长得美,但却并没有轻浮之气,倒是与浴佛节之后传闻中的她更像一些。她那时给陶家下帖子,其实是为了想相一个儿媳妇。“我看既是儿郎们前去拜会,少不得要受些考校,扯些天南海北之事。”吴大娘子索性开了口道,“也不便女孩们参加,还是由他们去吧,我们自欣赏水戏便是。”王大娘子也觉得于氏此举冒进了些,连带着自己多少有点丢脸,当下毫不犹豫地附和道:“吴大娘子说的是,我们自有我们的乐趣,何必要凑他们的热闹。”又唤了自己的儿子马三郎道,“你好生带着他们。”吴大娘子也如是嘱咐了一番自己的长子。两边儿郎恭声应喏,转身正要出去,忽然,从隔壁幕次传来一阵骚动。随即,只听旁边众人不约而同礼道:“见过安王殿下。”坐在这边的陶曦月闻声不由微震,下意识忽地转眸朝身旁的长姐云蔚看去。陶云蔚也很是吃惊,但此时只能稳住心神,以目光安慰,示意对方随机应变。实际上不止是她们,棚中众女眷亦无一不感诧异,有些反应过来后,立刻便将打探的视线投向了陶曦月,连带着马九郎等人也朝她看了过来。陶曦月佯作不察,“镇定”地握住了小妹新荷伸过来的手。随即,隔壁响起了个似玩笑中略带几分失望的声音道:“啊,都是男人——嗯,无事,你们继续。”话音落下,脚步声清晰响起,与此间渐近。陶曦月不禁放慢了呼吸。棚外忽有清风吹入,伴着一阵馥郁花香,安王李衍出现在了门口。他穿着一身绛紫纱袍,琼簪玉冠,腰间金带鸣环,与陶曦月那日在紫园里遇见他身穿作服时的模样判若两人,并非形貌,而是这一身与寻常人全然不同的光华之气。偏偏他肩上又停着一只黑漆漆的尖嘴鸟儿,让他于满身华贵的正经中又透出些不那么正经来,让人难以捉摸,心生忐忑。只见李衍将目光轻轻自棚内扫过,须臾,弯唇一笑,说道:“诸位不必惊慌,我只是来遛个鸟,顺路送些花予你们。”众人一时忘了反应。“宝玉、宝慧。”他吩咐两个近侍,“还不将这些花分予各位娘子、女郎?”起初有人接地犹疑,他看在眼中,便说道:“待会水戏开始,各位正好用来丢给支持的儿郎、船队,我也可瞧个热闹,这西岸缺了些姹紫嫣红助兴,委实太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