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云蔚和陶曦月对视一眼,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不出所料,来的这列车马队伍正是崔氏。只让陶云蔚等人有些意外的是,崔太夫人经过她们时虽也未停步,但却遣了大侍女莲追过来,后者行至陶云蔚三人面前盈盈一礼,语气波平如板地恭声说了句:“太夫人说让三位姑娘跟在十二姑娘的马车后面。”言罢还特意留了个小侍女给她们引路,以便认清车驾。陶云蔚当然不会天真地认为崔太夫人这番安排是看中了自家三妹与崔十二娘之间的情谊——再说也谈不上有什么贵重的情谊。但很显然,比起王大娘子她们在陆夫人面前的寻常待遇,崔太夫人这摆明了是要当着众人面给她们陶氏女长脸。莫非是为了以此向他人表明崔氏对待“有功投效之人”的回护?可若是如此,又何必一开始只想着与陶家做一锤子买卖呢?陶云蔚有些想不通,但眼下这短短片刻也不容她去细想,想着反正长脸总比丢脸好,她也就从善如流了。于是姐妹三人很快转身回车入座,在崔家侍女的指引下,从容寻到崔十二娘所在的位置,汇入大部车流,一路径直驶入了大慈悲寺专供贵人车驾进出的侧门,同那连接着长长山梯石阶的寺院正门不同,这条路可谓前所未有的平坦,同陶云蔚当初在北朝时听闻的差不多,都是一样畅通无阻地直通到了寺院广场。女眷们在车厢内整顿停当后,相继步履款款地走了下来。崔十二娘乍见陶新荷,眼中便明显流露出了两分亲切之色,随后与陶家三姐妹见过礼,又问候陶新荷道:“陶三姐姐近日可好?”陶新荷知道人家这是委婉地在关心她被牛吓到了的事,便也回以亲切一笑:“谢十二姑娘关心,我都好着,你也还好吧?”崔十二娘刚要说话,身边的嬷嬷就提醒道:“姑娘,太夫人和夫人都已出来了。”崔十二娘立时收敛了神色,打住尚未出口的寒暄话,邀了陶氏姐妹一道过去。而经由崔十二娘的指引,陶云蔚三人于今日也正式见到了崔家除崔太夫人外其他有身份的女眷。似今日这种场合,一般家里规矩松些的,妾室也会随行在侧,特别是在北朝,她们早就见怪不怪。但很显然,建安崔氏不是这样的人家,所以陶云蔚连问都没问崔十二娘的生母是哪位——当然,她也无需去问。比如那日家中会见,崔太夫人今天的装扮就显得颇为隆重惹眼了,光是头上那顶莲花冠便足以吸引目光,只看工艺就知非凡品。而站在她身旁的另一位贵妇身着细简裙,头戴珊瑚翘,面相端淑中透着几分庄严,陶云蔚直觉她便是崔氏宗妇。果然,崔十二娘便介绍说那位就是她的嫡母,崔夫人。陶云蔚等人上前去一一见过了礼。崔太夫人笑着唤了陶曦月近前,转头对儿媳崔夫人说道:“这就是我与你说过的陶二娘,瞧瞧,可是个天生玉琢的人儿?”崔夫人的目光亦落在陶曦月身上,端雅的眉目间随之微微浮起几分客气的浅笑来,略略低眸垂首,似是认同婆母的话,但却并未开口说什么。崔太夫人似乎也已习惯了身边人只需默然附和的反应,于是径自又道:“正好有桩事同你说。前日我用那玉颜膏擦手时被宜阳郡主给瞧见了,她颇感兴趣,你便再制一盒,过几日亲送去安宁郡公府上吧。”她这话说的语气寻常,旁边人也无甚面色波澜,然而字字句句落在陶家姐妹耳中,都是猝不及防的受宠若惊。陶云蔚很快反应过来,立刻朝着自己二妹点了点头,陶曦月暗抚了抚心中忐忑,盈盈礼回了声喏。之后便再没多说什么,众人随在崔太夫人婆媳身后,静默有序地朝着大雄宝殿的方向行去。陶新荷觉得奇怪,低声问旁边的崔十二娘:“怎不见你其他姐妹上来说话?”虽说是来观礼,可到底是节庆,在她看来这就是出门游玩,哪有游玩不玩乐的?这也太冷清无趣了!崔十二娘先是看了眼走在侧后方的嬷嬷,然后才微微倾首来低低回她:“祖母素不喜行路无矩,女子在外,沉稳端庄为要,说话自有说话的时候。”言罢,又忍不住用更低的声音补了句,“就算是祖母最喜欢的五叔母,在外时也得收敛巧舌。”陶新荷听着来了劲,当即问道:“你不喜欢你这位五叔母?”崔十二娘面色一红,似意识到自己出言不妥,于是忙摇了摇头,随即闭口不再言语。陶云蔚与陶曦月稍落在后面并排走着,此时亦正在低声私语,后者道:“阿姐,你说崔太夫人要我亲自去郡公府上送膏,会不会是在试探咱们家的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