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灵犀上赶着附和道:“也是……”经此一事,苍梧山恐怕不会再选拔懵懂学子来做主祭了吧。祭司台作为三垣九曜的精神支柱,已脱离尘世太久了,本想借此机会掀开神圣的帷幕,做一个亲民的神殿。现在好了,只能将神秘面纱捂得更紧了。藏经阁封山仪式后又过了几日,蜘蛛结网,蚂蚁搬家,蜻蜓低飞,是个难得的大阴天,雨又一直憋着没下,空气中弥漫着霉馊馊的灰尘味儿,闷得人心烦气躁,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吉利的好日子。:“长玺公主,尊神召您前去问话。”来惜旧宫传话的是尊神身边的司文上仙初一,长玺顿时来了精神。这可是尊神跟前的大红人啊,平时想见都见不着的大神级仙使。:“劳烦仙使回禀尊神,长玺稍后就来。”承蒙尊神亲自召见,她当然乐开了花,好好梳洗打扮了一番才迤迤然出门去。巴结瑾瑜这条路走不通,直接去讨好尊神也不错。今日一九殿上没有焚香,凉飕飕的风卷起肃杀的湿气穿堂而过,徒留满庭生冷。原泱正阴幽幽地坐在宝座上批阅着公文,面色微愠。他用朱笔涂掉了几条“别出心裁”的提议,思忖着是时候逮两个下笔的人来润润剑了。什么“要给紫微垣下的千级石阶都加上阑干”、“给九州加一个巨型顶盖,圈养保护起来”、“朝会要从每月一次改成每日一次,鞭策仙僚们勤思索,多反省”、“填土分四海”……的意见层出不穷。这些人疏于实践,找不到症结所在,削尖了脑袋想要标新立异,就胡编乱造了这诸多笑话。他们是闷在宫里久了,手脚不灵活,脑子也跟着畸形了。原泱被气得一阵心绞痛,长玺也欢欢喜喜地到了。她乘兴而来,一进门便东看看西瞅瞅,把犄角旮旯都瞻仰了一圈。:“长衡见了本尊也是要跪拜的。”直到听见她爹的名字才醒过神来,也赶紧准备跪下行礼。她低头一看,膝下铺了好多块锋利的茶盏碎屑,有的和指甲盖差不多大,有的比鱼食都小,但无一例外,都是有棱有角的。这要是剜进骨头缝里,那滋味可不好受。长玺望了望高台上,初一端着一个雕花漆木托盘站在尊神身侧闭目养神,初九拿着一柄拂尘也在闭目沉思,没人清扫这满地的陶瓷碎片。长玺大概知道今日召她前来所谓何事了。她紧张地连续咽了好几次唾沫,差点呛着了自己:“尊神,这……”其实动不动就火冒三丈的人反倒没什么可怕的,怕就怕尊神这种难得动怒的好人。原泱很少以神位欺压后生小辈,更没有当众喝斥过谁:“哦?你可是不愿?”在神族和天庭,见尊神不行礼是大不敬之罪,若是因此被发配东海,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思及此,长玺低下头哆哆嗦嗦道:“尊神误会了,长玺……长玺不是这个意思。”尊神悠哉哉搁下笔,目不转睛地盯着长玺,活像一位不近人情的监斩官:“那便行礼吧,我看着。”长玺心里面怵得慌。情急之下,再顾不得皮肉之苦,颤栗着双腿跪了下去。一瞬间,茶盏瓷片切开肌肤,顿进肉里,没入筋骨,硌在骨头间,好比锥心之痛。:“啊!啊!啊!痛、痛痛、痛痛痛……长玺知错,长玺知错,求尊神……饶恕这……一回。”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划破了一室宁静。长玺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哪里受过这般委屈,只见她泪眼婆娑,额角满是冷汗。她低头看到膝盖下面摩出了血,哭得更厉害了,比决堤之水还要汹涌。她缓慢跪下去都如此剧痛,可想而知少灵犀当日在毫无防备之时重重压下去该是扎得有多深。原泱慢动作呷了口茶水,又捋了捋领口,顺便掐了几处袖口的线头,一套小动作做的行云流水,这淡定二字须讲究个滴水不露。直到长玺痛没了声儿,他才抬眼,慢悠悠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若九重天的先生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没有教过你,那他也不配为仙师,该找个电闪雷鸣的好日子罚他到是非台下面去探探路。”说到她的老师,长玺那颗走失的良心突然归位,要是尊神真将那位俊俏的白面书生革了仙职,那她的姻缘路也就走到头了。她这才悔不当初,头磕在地上,哭兮兮道:“原是……原是长玺学艺不精,不思进取,怪不得仙师,恳请尊神明鉴!”原泱是个明辨是非的尊神,自然不会迁怒于无罪之人,连坐之事只是随口一说,吓唬吓唬她罢了。他见此法颇有成效,也就适可而止了,厉声道:“本尊今日小惩大戒,希望你能有所顿悟。回去后将《神律》请出来仔细誊抄一遍,长长记性。若敢再犯,百倍痛楚。得了,知道痛便起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