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灵犀满意地点点头,故作老成道:“这就对了哟,孺子可教也。”:“况且,你主子我这辈子就开发出了三样特长,做泡菜、拉二胡、磨剑,实在是不好意思跑出去丢人现眼,免得失了魔族的体面,惹得四界中人笑话。”吾又对她的自贬之言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寻思着换了个话题。:“主子,您沾亲带故的亲朋都已成家立业,自起宫殿,奴仆应门,日日觥筹交错,好不快活。您倒好,把族里分配给您的府邸宅子闲置着栽花种树养鱼,正宗嫡出公主守着这个空谷陋室多寒碜。且此处离皇城遥遥万里,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自少灵犀成年后,侍从吾又便随她搬到了温源谷,少不了每日一阵絮叨,男子嘴碎起来可比围坐一团的三姑六婆还要啰嗦。少灵犀乘着这个空档换了个姿势,自顾自地理着卷翘的书角。在她的巧手之下,每一张书页都被捋得服服帖帖。零星几片残碎的飞花被卷进了微黄书页中,古老晦涩的文字又有了新的收藏品。双耳两窍受苦,能气得人七窍生烟。少灵犀不堪其扰,无奈合上书,将食指轻轻压在唇畔,做出噤声的姿势:“嘘——,这些陈年旧事都蒙尘了,就别拿出来煞风景了。征战政事,交际谋划,我都不擅长,住的偏远些好。这也是为了全身计、远害机,懂吗?”吾又蹙眉道:“吾又略懂,又似懂非懂。”少灵犀端着架子训诫道:“客居谷中,松花酿酒,春水煎茶,有何不好?况且这里有遮风避雨之地,有少灵犀,有吾又就够了。似懂非懂,不求多闻,不求甚解,才活的轻松自在,猜来猜去,悟不透是人心。”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即是错。:“主子自有决断,吾又受教了。”少灵犀觉得自己可能是有教书的天赋,像吾又这样天生缺少慧根的闷葫芦,她都能三言两语点拨开。来日天下太平,修个草堂子,招揽三两学子,做个夫子也是份美差啊。主仆二人像凡间百姓一样,日出而读,日入而息,以泉为饮,耕田为食。与山川草木为邻,与江河湖海为友,倒真少了许多繁杂琐碎的心事。这心一静下来,时间也过得飞快。一转眼,小半个月过去了。是日,少衍带着信函和时令瓜果前来。他身后是浩浩荡荡的奴仆和护卫,弯弯绕绕的队伍足足有一、二里长,有头有尾地盘踞在山腰上,像一条硕大的老蜈蚣精。温源谷这片深山老林本是杳无人烟的净土,眼下兀地冒出大批人马,破坏了宝地的风水不说,也着实扰人清梦。:“三叔还是这么死要面子,这个阵势和排场真是年年如出一辙。论‘赶鸭子上架’和‘强行扭瓜’他是专业的。”少灵犀嘴上轻松调侃着,心里却毛乎乎的:明明写了一封婉拒的书信送出去,怎么不管用啊?强扭的瓜不甜,逼着学的知识没用,他们怎么就不明白呢?少衍从袖口掏出一封书信杵到她眼前,封面上的字迹一目了然。原来半月前少灵犀就遣吾又去天宫送信。他知道自家主子是在意气用事,权衡之下,还是把信偷偷转交给了七皇子少衍。吾又虽只是一介奴仆,没见过大风大浪,但基本的规矩,他还是能掂量轻重的。少灵犀放低姿态,换了一副荏弱的表情,拿出了封藏多年的好性子撒娇道:“就不能通融一下?”少衍一甩广袖,义正严辞训斥道:“若今日通融了你,明日又破例宽恕了他,往后人人都能捻出些乱七八糟的借口搪塞了事,又该如何收场?”少衍见她闷闷不乐,便走过去挨着她坐下,将手中刻有天师印鉴的黑色木匣递过去,塞进她手里。语重心长道:“小九,你尚未及笄便晋位少君,关于神谕碑的预言更是散播四界。你避世谢客自然是好,但终不是长久之计。这紫微垣你若不去,难免遭人非议。如今的局势下,我们谁也不能坏了规矩。”少灵犀用手描摹着匣子上镌刻的图腾,凹陷处甚是扎手,:“万一他们看我是个可塑之才,把我扣下了怎么办?”少衍本想实话实说,又不想打击她的积极性,:“……天族倒也不至于如此饥不择食。每年空缺的神职就那么几个,天族子弟都内卷了,还轮得到你一个外族人士?”少灵犀木讷地看向远处,一水护林将绿绕,两山排闼无人来,:“你都这样说了,我是不可能不去了。父君他……不来送送我吗……”这种要求确实不算无理取闹。自古以来,孩儿将远行,为人父母者前来送别本是人之常情,那渡口、桥边多的是依依不舍,泪满衣襟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