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让他们举着靶子,又是递过弓让我去射靶。我虽然自诩箭术不凡,倒也不敢真拿人命开玩笑。她瞧我迟迟不肯接弓,又是道,你不射我射,我要射,他们死定了!那些世家子弟此刻却是求饶般求着我来射。良久,我接过弓。她又是道,你大胆射,射中了算你的,射死了算我的。所幸,那次我没有失手。正当我想还弓道谢时,她却是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我顺着她的目光瞧去,看到了不远处的那只兔子。我提弓要射,她却是把我拦了下来。兔兔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射兔子?后来,我把那只兔子给她抓了回来。她却是对我说,将军赶路,不追小兔,你骑射那么厉害,不捉兔子了不如去当个大将军吧,这样他们就不能欺负你了。而后她抱着兔子兴高采烈地跑开了,全然未发觉把弓落在我这里。后来,我也想过把弓还给她,可她是公主,岂是我想见就见的。再见她的时候,事情已经过去了许久,想来她已然忘了,我也就没再开口。或许她不知道,她给我了多大的勇气。我考武试,入军营,上战场,都始于她的那句将军赶路。我一直带着这弓,直到我护送老将军的遗骨回京再见到她。他们都说,宜春公主和云南王世子金童玉女,天作之合。我瞧着也是。我本来想着同她说几句话,可还是没说出口。或许我这样的人就不该同人亲近,战场上随时会死,人家会伤心。默默地归京再静静地回朔北,便就很好。可我没料到皇上把我扣了下来,更没料到皇上让我带着使团去南楚。后来我才知道,那是道考题。太子日渐长大,也该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而皇上为他选中的第一个人便是我。刚从南楚归来,惊魂未定,皇上便任命我做了太子少傅。我甚至还未看清局势,便这般被推进了京城漩涡的中心。我允诺皇上会尽心教诲太子,不过只是教诲。我想皇上总该明白我的意思,可他却是几番透露出,想把我培养成大凉第一权臣。我才后知后觉地明白,皇上让我守得哪是太子,他想让我守得是整个大凉江山。身为大凉男儿,固政权守天下,自当义不容辞。可是自古位高权重的外臣,能有几个有好下场。我最怕我劳心费力,最后却输给了一句人心难测。所以我始终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可皇上却步步紧逼。我平藩滇南,皇上趁势又削了几个藩王,他是故意让我得罪人,想把我扯入朝局。可是我没想到皇上竟然把宜春许配给了我。娶了公主,便可算在宗室之列,再不是什么外臣。他果然清楚地知道我的顾虑。接下这道赐婚的旨,这辈子就要困死在朝堂的漩涡中了。可是,为她画地为牢,我甘之若饴。伴君如伴虎,至今我仍没琢磨透皇上的意思。成婚后,皇上竟然半开玩笑地同我讲,若我和宜春以后有了孩子,宜川不才,倒也可以拥立幼主取而代之。这话听得我不寒而栗。权利的漩涡是扭曲的,我怕耳濡目染,也会变得扭曲。不过至少现在有她拉扯着我,我也不愿变得如此。再想来,今年秋猎皇上特意召了云南侯裴茗陪驾,怕也是为了震慑藩王。裴茗休妻了,此番入京怕也是对宜春存了心思。每次陪宜春喝普洱的时候,我都在想,她究竟是喜欢云南的茶,还是放不下云南的人?也是,他们两情相悦,即便我在京又能如何。果然,不属于自己的怎么也留不住。我做了一个很不好的梦。我梦到周非鱼躺在冰天雪地里,浑身是血。醒来后,我又后怕了好久。我早就听闻朔北严寒,九月便会飘雪,那这个梦是不是寓意着,他真的会被冻伤。我坐立不安了许久,最后决定把醉仙居盘出去,换些现银让绣坊给将士们赶制批棉衣。可我刚出门,却是碰到了裴茗。云南侯进京伴驾秋猎,这事我早有耳闻,只不过没想他来的这么快。看来周非鱼还没把你打够,你这小王八羔子还敢来找我。他说,宜春,好久不见。是挺久了,可我今天出门有事,没空和你叙旧。我无视他,想要离去,可他却是截住我,扭捏半天才说了句话。宜春,我休妻了。听说了,单身快乐,祝你快乐。他看我还不愿搭理他,却是拿出礼盒道,给你带了你最爱的鲜花饼和普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