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刻薄的女人知晓楼远远失去了那段记忆,话出口之后自己也有点心虚。她也是气狠了,放以往就算再讨厌这个扫把星也不会说出这种诛心之言。因为这个嚣张跋扈的中年妇女有一个致命弱点——她很迷信,她不害怕活着的人,却极其畏惧那些已经去世的人。楼远远的父母已经去世好多年了,楼远远刚住进她家的时候她每晚每晚都能梦见自己的姐姐,她浑身沾满了血,脸被车轮轧得模糊不清,哀切地祈求她照顾好自己的儿子。所以这么多年来她才没有拿这件事来做文章,她信鬼神之说,生怕自己缺德事做太多,晚年会下十八层地狱。这听起来着实有些讽刺,有些人做着比恶鬼还要恶毒的事,却经常跪在佛祖面前希望自己可以功德无量。翁皓也没听懂她的意思,他踌躇着开口,话里隐约透露着察觉秘密的兴奋:“妈,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什么意思!”她扯着嗓子完美的把这句意味深长的话掩盖了过去,“我就奇怪为什么这个扫把星能活这么长时间!”“可是你明明说当初……”“楼远远!”姨妈暗骂自己没沉住气,楼远远被她中气十足的嗓门惊到,下意识的回应道:“姨妈……”“我不管你现在在哪里,马上给我滚回来!”“就是就是!马上给我滚回来给我磕头!”“我……”“嘟嘟嘟……”楼远远偏头看着戛然而止的通话屏幕,猛然觉得喉咙里泛着一阵苦。他可以不去的,他被卖到了盛家,说到底他就是盛家的人了。然而这件事确实因他而起,他不去肯定会于心不安。姨妈和翁皓就是拿捏住了楼远远这样的心理——心软,内疚,事情发生以后永远会觉得是自己的错。楼远远背好书包下了楼,在酒店大厅里看见了盛松阳。他和其他同学围在一块儿听班主任讲一些培训的要点,少年站在人群外,并没有发现有人注视着他。楼远远的手扶着安全通道的门,然后又悄悄阖上。他好像一直在创造麻烦,盛松阳也好像一直在给他擦屁股。这一次他不想再困扰他了,而且就算把事情告诉他姨妈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楼远远的书包里有盛松阳给他的零花钱,盛松阳给他之前楼远远还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不会乱花钱,结果到头来他还是食言了。楼远远买了一张回去的车票,大巴车启动的时候他还懂事的给盛松阳发了条短信。【阳阳哥哥,我出去玩玩,马上回来哦。】短信发出以后仿佛石沉大海,楼远远猜测他大概是没看到。窗外的风景一个小时前他刚刚见过,不同的是那时候坐在他身边的是盛松阳。手机时不时的有电话打进来,是姨妈的号码,楼远远看着那一连串的数字,难得有些叛逆的没有接。安静的车厢让他这时才能静下心来思考姨妈说过的话,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一些东西,可他搜肠刮肚都回忆不起究竟忽略了哪些细节。手机振动的声音打断了他杂乱的思绪,终于看到短信的盛松阳立即回复了他:【你在哪?】【阳阳哥哥,我出去逛逛。】【那为什么我这里显示你在回家的路上?】伴随着这一条短信同时响起的是盛松阳的来电,楼远远吓了一大跳,不明白在哪个环节暴露了自己。盛松阳的电话他可不敢不接,楼远远酝酿好情绪,尽量轻松地开口:“喂阳阳哥哥”“你在哪?”“我在外面呀”“楼远远,”盛松阳似乎很有耐心,“昨晚我给你的手机定了位,所以你在哪我知道得一清二楚。“言下之意就是你不要再骗我。而回答他的是良久的沉默。盛松阳还算了解楼远远,一般情况下这孩子不会说谎,所以在他刚才不在的时间里一定发生了什么。少年并没有表现得很急切,反而平和的跟他讲:“那你路上小心,现在回去要很晚了。我到时候跟沈单单讲一下,你明天跟他一起来吧。”“钱带够了吧?我给你的零花钱应该够用,下车记得买点好吃的,不要饿着自己。““迟点你下车的时候我还是叫沈单单直接来接你吧,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如果你有事情要解决就跟沈单单说,或者你叫他在什么地方等你,等你办完了事叫他来接你。““晚上就让沈单单睡家里吧,让他睡沙发,这样你一个人不会觉得无聊了。”“到了要给我打电话,其他事情都可以忘,这件事不可以。”盛松阳事无巨细的把事情都交代给楼远远听,在开口前他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像个小老头一般絮絮叨叨的讲出这么多话。楼远远很平静的听着,也轻声附和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