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儿却是一脸宽慰,甚至是满意,“回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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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王世子逃离明都两日后,铁言衡被问罪处斩。因少君寿辰临近,特赦其妻柳氏的死罪,流放河北沧州终身为奴。念铁、柳两族昔日的功劳,铁言衡夫妇的亲族只受到贬嫡之罚。至于铁夫人,经查明并未与其兄有任何牵涉,故无罪无罚。
原禁军统领李砚山洗清冤屈,现任羽林军大将军,受三万兵马帅印。燕黍、端木云鹤忠君为主,少君和太甫正式任命端木云鹤为禁军统领,燕黍任副督统。
“说是副将,只是为了避免妻比夫尊,娘娘该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禁军统帅。”
“恩。”我随口应声。
鲜于大人不太满意我冷淡的反应,皱眉说道,“您也该知道阿黍大人如今是谁的人。”
我哼笑,还能是谁的,她不也和砚山一样被那位少君收服了么,虽然我不知道他使了什么神通。
“六人当中,以李将军的武功修为最是高深。”李将军说的是新任羽林军大将军李砚山,“能与之抗衡的也惟有师妹燕黍。尤其是她的右手剑法,就连李将军也抵当不住她那快剑。”
我忍不住幸灾乐祸,“可她的右手筋却被少君给……”
鲜于大人惊讶,“您知道?”
“知道。”我抖了抖靴里的‘定业’刀。
那时候阿黍来找我,左手拿着一个木匣子里面是沾血的定业小刀,右手则缠着渗血的白布,正是这只右手在前几日劈开了我的小瘸脚。不知怎么我马上想到是他,所以我丢下了所有的东西也没丢开这把匕首,多年来已习惯把这东西藏在靴里搁着脚。
“阿黍其实是个心性很简单的人,别的心思没有,一心只想争做六人中最强的一个。可她没有如眉的心思缜密,也不如绣语洞若观火。因为武功了得,太甫派给她的大多是刺杀任务。”
刺杀任务,也就是当刺客?不是说太甫大人光明磊落吗,光明磊落的人也会干暗杀的勾当?
“相比同门师兄妹光明正大的建功立业,阿黍早有不满,加之右手废了之后太甫的冷落,她对如师如父的老人家可谓积怨甚深。”
只因挑断她手筋的是万乘之尊,是她无法怪罪的人,所以把所有的愤恨一并归罪于太甫。仇恨有了寄托,人才会过活得容易些。
“说起来老人家也不近人情了一点儿,阿黍不过是右手不能使剑,又不是成了废人。少君念她与燕妃娘娘是亲族,又可惜她是个人才,便偶尔传她办些事。她毕竟是太甫的门人,不好明着招为下臣。”
“阿黍大人与少君的母妃是亲戚?”怎么没听人说起过。
鲜于大人也不太清楚,“同姓燕,怎么也是沾亲带故的吧。”
“恩。”
从前被当作不起眼的骡子,如今总算遇上了慧眼的伯乐,即使这个伯乐曾经断了她的一只追风足又有何妨,那更显得伯乐对她这匹千里马的赏识。再加上尊贵的少君竟和她拉巴亲戚关系,叫阿黍如何不感激涕淋、结草衔环以报主上的再造之恩。
“今日就到这儿,娘娘该用膳了。”
随祈默走了一趟回到明府之后,他好心地让我压惊养身,令姜师父的习武课暂停。但鲜于大人并没有中断她的课业,隔日便开始给我教学授课,不过再不像从前一样严酷,我有了课间休息时间,也能够准时用餐。鲜于大人说这并非是对我松懈,只因从前那位少君下的命令是‘怎么教我就怎么教她’,这会儿变成了‘看着办吧’。
原本是试毒课却越来越像政治课,我实在不明白这个面目慈祥的妇人用意何在,我又不做他的谋臣军师,他的江山他的权势他的谋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不想知道!如果可以,‘少君’这两个字最好也不要传进我的耳朵里!
“鲜于大人。”我叫住正欲离去的人,“砚山和如眉当初查到的人是绣语对不对?”
“除了她还能有谁令李将军混头乱脑、生死不顾。”
我没猜错,砚山和如眉起初查到的泄密人其实是绣语,当然,只不过是如眉夫妇制造的表象。如果砚山当时头脑清醒,凭他的心机和睿智一定不会被两人牵着鼻子走。可是关心则乱,恐怕刚觉察一些迹象指向绣语他便混了头乱了脑,再加上绣语和祈默有私情,他更认定是绣语。所以,在旁人还没有抓到线索时他已将所有矛头调转向自己,把所有的一切都揽上身。绣语曾怀疑他是在为如眉顶罪,却从未想过是为了她这个妻子。
“他……少君也是知道的对吗?”我又问。
鲜于大人点头。
他知道是绣语,他知道砚山是在庇护绣语,可他都装着不知道,让砚山入罪流放,让绣语安然无恙。砚山该是明白他对绣语的饶恕,或者他们之间本就有一个协议,他饶恕绣语,砚山若大难不死就为他卖命,这大概就是他说的‘收为己用’。如果他不想着收服砚山那时候应该就会把绣语处斩了,如果那时候就杀了绣语该多好,也许那会儿她肚子里还没有孩子。不,还是不能够啊,因为他更知道是铁、柳二人在陷害绣语,真正通敌泄密的是这两人。
“铁柳夫妇到底是为了什么……”
“在那之前,太甫似乎有意撤去铁言衡羽林军大将军一职。”
我接道,“想让砚山顶替?”
“是有那意思。”
也就是说,铁、柳夫妇主要目的是除掉砚山这个眼中钉?
明府早有这样的传言,太甫年事已高,日后天子身边第一人想必是李、铁、端木三弟子之一。虽说胞妹做了主上的夫人但并不受宠,要说家族权势又比不上玉夫人一族,倘若没有太甫的扶持铁言衡怕是做不了这‘第一人’,偏偏有个李砚山在前挡路不得不除。可他们深知要除掉这名猛将并不容易,杀他不如让他‘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