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是阿黍和端木云赫,祈默见一行人只有区区几人脸上才没了惊慌,可他忘了还有绣语。
“调虎离山?”绣语冷笑着,笑得一双肩膀耸动不止,“我还是头一回笨到这份儿上,早该想到的不是?”
“语儿……”
“呸!”
随着绣语的一口呸声,几点星子吐在祈默脸上。我不禁失笑,难道女人生气都喜欢吐人口水?
“娘娘施恩,你忘恩负义也就罢了,竟还妄图恩将仇报!畜生一样的东西!”才说完绣语便拍着身边的爱马道着歉,“哎哟,真是对不起啊倩娘,我不是在骂你,瞧我,怎么能把倩娘和那东西相提并论呢!”
骂人绣语大人从来都是一把好手,祈默被骂得噤若寒蝉,红潮从俊脸一直泛到了耳根。
阿黍逮到绣语的话头,打马走上前来狠道,“哼,你们总算承认了是同谋!”
不等她靠近,绣语便拔剑护在祈默身前,“师姐,你最好别再往前走一步,你那右手废了如今还能趁什么威风。小妹这会儿正火着,别惹我把你的左手也挑了!”
这话彻底激怒了阿黍,不顾丈夫端木云赫阻止,一声令下就命属下和祈默、绣语的人刀剑相见。我不太懂武功,但也能看出祈默的家臣全是人上人的高手,不然之前也不会将绣语的属下阿木一干人轻易处置掉。加之绣语的得力心腹红叶、黑狐两队人也不弱,很快阿黍夫妇便成了孤军奋战。
“祈默,还不带着你的人滚上船!”绣语喊道。
“语儿你也一起!”说着祈默又把目光转向我。
护在我身前的郭副将和李校尉两人立刻转身盯住我,面露不善。
“你敢!”
绣语一个箭步冲到祈默跟前,右手的剑一扬惹来祈默身边的几名家臣惊喊出声,但绣语并非要扬剑砍他,利剑只是从右手换到了左手,而腾出的右手再度扬起,一个巴掌打在祈默的脸上,那响亮的声音连我也觉得脸在烧疼。
“快滚啊!”绣语一声大喊,四周登时寂静无音。
所有人都因那一声长长的马嘶安静下来,目光齐齐看向同一处。那是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正如它背上的主人一般有着魁梧非凡身形在众马中鹤立鸡群。
“师……”绣语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久久过去才颤声喊出一句,“师兄……”
砚山没有出声,他身后一字排开的六人中有一人向祈默抱拳道,“世子,我等在此等候多日了。”
那六名侍卫打扮的人我见着面熟,他们像是常跟在那位少君身后,有时突然现身有时又眨眼消失,神出鬼没地吓着人。
我注意到绣语的目光扫过六人时所露出的绝望,更别说他们身后还有上百名目光如炬的勇士。想来一路上追兵会乖乖地跟在一里外,只因码头早已设下了伏兵。绣语的绝望我懂,砚山不是别人,倘若上面下达的命令是擒杀陈王世子,就算祈默把刀割进我的脖子他手里的阎王剑不会因此迟疑一秒,没准儿为了办事利落点儿,他会索性一剑砍下两颗脑袋,祈默的和我的。
这是一个绝不会受人威胁的人,想必面色如纸的陈王世子也明白。
“李砚山,你最好让我走!”
我的衣衫已全部湿透,冷得我连连打哆嗦。可这雨雪似乎还不想停下,愈加疯狂地肆虐着,密实得蒙住了人眼,令那河面上的大船看得越发朦胧而不真实。渴望回家的陈王世子这不就慌了,于是一把拉过身前的大腹女人,用臂弯勒住她的脖子,再将一把短剑横在了她的喉头。
绣语凹陷的脸没有一丝惊讶和意外,受伤的表情也没有。倒是砚山惊恐的样子令人意外和不解,只见他狼狈地跌下马,手中的兵器丢了也不管,起身就要奔向绣语。眼见陈王世子手中的剑在绣语的喉头施力压出一条血线,他这才钉了脚步。
我看着绣语隆起的肚子,心想这便是他失常的原因了,他的孩子……
“小语。”砚山看也没看贴在绣语身后的男人,一双眼睛只是盯着妻子,似乎在等待什么。
绣语深深吸了一口气,继而露出惨淡的笑意,“祈默,你可知我与师兄三年来从未有过夫妻之实……”
“语儿?”
下一刻砚山惊骇的双眼吓着了我,等我转过头绣语已没和身后的人贴在一起,陈王世子手里举起的短剑正滴着血,而向前跑出的绣语,颈间正涌出一道血泉。我伸手摸了摸溅在脸上的几点东西,久久反应不过来这究竟是什么事儿。
“语儿——!”
“小语——!”
两声嘶吼同时震动耳膜,拿着血剑的世子被家臣拦住,砚山则接住了妻子坠落的身体。
绣语扑进丈夫怀里,枯瘦的双手死命抓住他的衣襟阻止他前行,然后扭过头连声大喊,“走,走——走啊————’每喊一声喉咙的血泉就喷高两分。
陈王世子似乎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瞥见手中染血的剑想也不想便朝心脏刺去。身边的家臣抢先一步打落他的剑,架着他跳进身后冰凉刺骨的河水。
没有砚山的命令,六侍卫和他们身后的百名属下并不敢擅行动,连阿黍也呆愣着没有上前阻挠。直到看见陈王世子被拉上大船,绣语才松开砚山浸血的衣衫。
“小语……”砚山用手紧紧捂住那道灼人的血泉,往日木板一样的脸此刻褶皱变形得厉害。
“我的罪……罪孽太……太深……”从口中咳出的血令绣语迟迟说不完整一句话,“惟有以死来谢……早想向师兄……向师兄谢罪……只是无颜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