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理会他所谓的“缘分论”,而是困惑得看着身后吊在樱花树上的半截绳子。
“您在这里是……自杀?”
“是的哦,”他似乎想到了非常愉悦的事,唇角笑意加深,“因为传说樱花树下其实埋葬着尸体所以想在这里上吊的话会不会死的更快呢……?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就过来试试了。”
说完他苦恼得挠挠脸颊,“但是果然那些都是传言吧,樱花树下尸体什么的,所以自杀才宣布失败。”
我抽了抽嘴角,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位“疑似多次自杀”且“以后也许会继续自杀”的男人。
夜晚的风温度偏低,我的目光落到他泛白的嘴唇忍不住问,“您真的没有任何事吗?我可以帮您叫救护车。”
“啊,救护车就不需要了~”他看着我,尾音上翘了几个音调,鸢色的瞳孔好似漩涡般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睛。
“如果能有个让我暖和的地方就再好不过了,”太宰治抱着自己的肩膀楚楚可怜得说,“毕竟这么冷的天气在这里呆一会感觉整个人血液都没法流动了哎。”
——造成这一切的不就是你自己吗!
我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吐槽,揉了揉眉心忽然觉得有些疲惫。这种对话时不时冒出来的无力感是怎么回事……而且说到底我跟这个男人才见过一面,他是怎么做到能厚着脸皮说出这种话的啊。
“椎名桑一定不忍心看到我流落街头吧,”见我没有反应,他忽然用手扶住自己的额头晃了一下,用一种非常浮夸的声音喊道,“啊~这种眩晕感,那里是黄泉比良坂吗?天使,我的面前怎么突然出现天使了呢!”
“我知道了,”我放下揉着眉心的手指划开屏幕,“那样的话我现在就为你定酒店……”
闻言他立刻耷拉下眼角,“哎~可是,我身上的钱包都丢了,也没有身份证明,也没有工作证件,更没有钱。”
他吸了吸鼻子,抱紧自己的双臂低下头,原本上扬的声线逐渐降低,“椎名桑是觉得我很麻烦吗,也是呢,我们才见过两面,让椎名桑相信我确实是一件很难办到的事。啊啊,我真是个失败的人啊,就连自杀这点小事都做不到,我活着果然是没有意义的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仿佛看到对面男人的头上长出两只耳朵,背后一只尾巴摇来摇去。
“我知道了,”实在抵抗不了这种画面,我合上手机认命得妥协,“我家还有客房,今晚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当然不介意了!”未等我说完,太宰治忽然冲上来一把抓住我的手,睁着闪闪发光的眼睛看着我,“真是个好人啊~椎名桑,我就知道你不会扔下我不管的。”
——其实我真的很想扔下你不管的……
我,椎名遥,年二十岁。
非要加上什么修饰词的话仅仅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于一个寒冷的冬夜将仅仅见过一次的陌生男人带回了家。
希望我远在意大利的爸爸妈妈知道后不会气急败坏得连夜坐飞机来踹门。
浴室内传来哗哗的声音,我坐在沙发上翻阅着杂志。夜晚气温越来越低,在皮肤又一次感觉到凉意的时候我拿起桌上的遥控器将空调温度调高。
这样穿着宽松线衣的我也不会感觉到寒冷。
其实我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把前两天仅仅见过一面的奇怪男人带回家,更是在对方提出“借用一下浴室把身上冲干净”这样看上去无理的要求后答应了他。
要说理由,我只能说他长得很好看,说出口的话也很真诚。
或许正因此才蛊惑到了我。
杂志没什么新意,依然停留在经久不衰的明星妆容和服装搭配。倒是最近几期一位名叫“黄濑凉太”的模特出现频率很高,当然他的外表也很吸引人。
“啪嗒”随着关灯的声音,太宰治已经穿好衬衫走了出来。
原本的风衣和马甲早就被我扔进洗衣机,现在他身上仅剩下一件白衬衫和黑色长裤。
“哎?椎名桑已经把我衣服拿去洗了吗?”他用毛巾擦着头发坐到我旁边沙发上,双腿随意得曲起,敞开的领口露出锁骨,上面还有几滴水珠隐隐滑落。
真是好看到危险的男人啊。
我把目光移开,手指翻动一页杂志,“只是扔进洗衣机而已,你手上的是……绷带?”
“啊,你说这个呀,”他抬起手,湿哒哒的绷带缠绕在指尖。
“因为没有带备用的绷带所以我打算一会把这些湿过的烘干以后继续用,”他一脸得意得用手在下巴比了个v,“我可真是个节俭持家的天才呢!”
“……是这样吗。”我奇怪得看着他,一个出门能把钱包弄丢的人和我说“节俭持家”真是充满了微妙的违和感。
“太宰先生是……武装侦探社对吧。”我忽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记得你的工作名片上写着横滨,为什么今晚会到东京来呢?”
他仰头把视线转向天花板,声音懒洋洋的,“原本是因为工作来到这里的呢,结果路过樱花树的时候想着‘真是个绝妙的自杀地点’就跑过去了,等到反应过来以后……发现周围都是陌生的环境,就连身边的同伴也不见了。”
这种理由……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的话。
似乎是看出我的无语,他的嗓子里发出一声轻笑,却好心得没有把话题继续进行下去——然而我不得不承认,哪怕是一声轻微的笑,都忍不住让人产生“再多笑两声就好了”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