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丞看着他似乎抛开了一切的笑容,这些日子来已然麻木的心忽又痛了起来。他与帝台面对面坐下,将酒倒于杯中,道:“这一杯,算是紫某多谢你最后前来一会。”
杯酒尽干,二人将杯续满。
帝台叹道:“本神君想到初饮熏风的那日了,唉,那时哪料到最后竟会是如此情形,如能回去……”语至最后,已然低不可闻。
紫丞恍若未闻,又举杯道:“这一杯,是多谢你陪在下走过这一程。”
帝台握杯,心头苦涩,竟再喝不下昔日最爱的杯中之物,这十年来聚少散多,不是别离便是误解,哪来多少厮守呢?
有一句话,帝台终究没有说问出口。
紫丞,你知为何本大爷要引来这邂逅之处么?你还记得当日本大爷戏语的“同归于尽”么?即使是你,也料不得终有一日这玩笑话会一语成谶吧。
紫丞看着他,却无催促之语,只先饮尽杯中酒,而后索性拾起酒坛。
“这一坛,是谢帝台修筑刻罪之钟,欲为我族破解禁忌之语,使紫某此生再无憾事。”
他昂首而饮,少许酒液顺着弧度优美的颈项流淌而下。
帝台心神剧颤,亦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苦笑道:“你原来都已知道,本神君到底还是什么事都瞒不住你。”
紫丞将酒坛抛开,挑起一抹戏谑地笑意,“你又什么时候赢过紫某?楼兄何时学了拖泥带水的习性,动手吧。”
帝台甩手玉杯砸于石上,在一片玉碎声中缓缓起身,长叹一声,挺剑而刺。
锋锐剑尖划破肌肤,刺穿脂肪,戳入肌肉,削断肋骨,血流,红艳的液体蔓延于苍白的皮肤,浸湿了紫色的衣衫,又顺着青锋滴滴点点落下。
而后,纯清之气刺透盘古之灵的心脏。
宝剑锋利,清气精纯,帝台的手没有颤抖,他只觉再坠那日幻境。
没有爱,没有恨,没有痛苦,没有无奈,只有虚无,只有——空。
盘古之心中轰然作响,万物凋零,日月星辰陨落,地陷,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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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丞不顾剑刃刺入身体更深处,轻笑着靠近他,伸手抚上他的脸。
然后,他吻了他。
舌尖温热,带着遮掩不住的血腥。帝台心神恍惚,沉浸于这熟悉的吻中,一时间忘却何时何地,直至口内灵舌翻搅,卷出那粒一直压于舌下的毒药。
帝台大讶,忽觉胸前一痛,竟是紫丞凝聚起最后一丝力气一掌击下,自身也借力退出已然贯穿身体的宝剑。
足以毁天灭地惊世灵气崩毁倾塌,万般玄奥美景归于漆黑虚无,浊气化为漩涡,吸引盘古之灵的最终回归。
血迹顺着紫丞嘴角流下,他笑如春风。
“帝台,莫忘禁忌之语,记着……紫某此生已然无憾……”
“……还有……在下确是最爱谋算之人……”
“楼兄……等我千年……再会……”
帝台伸臂欲挽,那人却身形渐淡,化为万点紫芒,似蝶纷飞而入漆黑漩涡。
唯,那一直佩在身上的红玉项链飘然落于手中。
帝台颓然倒下,并未知觉紧握着的项链已然划破手心,鲜血流出,与紫丞留下的血迹混为一体。
四周空茫,唯有吞噬一切的黑暗,十年间那么多炫目的姹紫嫣红,也不过归于了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