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识逍不好好说话,她就更不好好说话。“我倒是有好办法,你直接入大慈悲寺改修佛门,以你的杀孽,走完九十九道‘佛道难’,该立地成佛了吧。”季识逍不言不语,只有眼神如落下来的利刃。乌梦榆笑了笑:“从到解决这个事情之前,由我来看管你,季识逍,你如果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她握着自己的剑:“我会杀了你的。”季识逍盯着她手里握着的剑,这是他从寒潭秘境里,和妖兽缠斗了一个月赢来的剑,经过铸剑峰的重铸,再于归雪洗心池凝练了九九八十一天。剑出之时,如水凝成冰的一瞬,应当是把好剑。他忽尔从树下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云杉的冷意像退潮一样从他身上退去。他和乌梦榆更近了一步,更清晰地看到,细碎的阳光游鱼般浮在面前的这人脸上。“乌梦榆,就你练剑的方式,再练一百年,可能可以伤我一下。”季识逍的语气好像和平常一样了。“三百年河东,三百年河西。”乌梦榆笑,“以弱胜强未尝不可。未来的季剑尊,可不要阴沟里翻船。”季识逍似乎是笑了一下,提步从她身边走过去。乌梦榆:“你干嘛?”季识逍:“?”乌梦榆:“我得看着你呀。你跟我去大慈悲寺(二)阔别已久的第三峰依然如往常一样。桃花瓣铺满了整座山峰,如同是一场盛大的桃花雨后。——不,倒是比以前热闹了不少。季识逍的目光只略略在桃林上一扫,就收回了目光。乌梦榆走在他前面。七个幻海阁的弟子已在第三峰住下了,乌大小姐不知道哪里来的兴致,要让他们画一个桃花林幻术的阵法。于是桃花林里,他们这一众人有的踩在树梢,有的在树下涂涂画画。乌梦榆走上前:“不能踩在树上,你把桃花踩坏了得赔钱的。”幻海阁弟子面容抽搐,一瞬间便从树上跳下来:“……受教了。”乌梦榆又晃悠到冯轻舟的身前,看了两眼他画的阵图:“小冯呀,我看这所有人里面就你画得阵法最好看。”冯轻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您有什么高见就直说。”乌梦榆:“没有没有。我真觉得你画得特别好!”她神色真诚,眼含笑意,穿的是件碧绿的广袖交领裙,碧绿色与远处的桃粉色朦胧成一片。冯轻舟微微恍神,又听得乌梦榆说:“这样,你现在往东边再行二十里路,给桃花布个阵法,别让它伤到了。”季识逍在原地抱着剑站了一会,他只看得见乌梦榆在前方,正笑着和一个幻海阁弟子说着些什么,桃花瓣纷扬在风里。偶尔听得见几个破碎的词“最好看”“特别好”“……”他觉得自己站在这实在是浪费时间,戒律堂之事又浮现在眼前,更觉心烦意乱。乌梦榆偏过头看他,招了招手,声音大了些:“季识逍,我已让小冯去那边布阵法了,你练剑可别伤到我的花。”冯轻舟有些愣愣的:“季师兄要在桃花林里练剑?我的阵法可防不住师兄的剑。”乌梦榆:“不用防住,只要能记录破阵的次数就可以了。”冯轻舟实在觉得这事情荒谬得难以言说。他在幻海阁的时候是听说过乌梦榆的。但大多数听说的都是她如何如何胡搅蛮缠,如何如何草包蠢笨,与她那位未婚夫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虽然他并不理解以季识逍的剑法天赋,为何不直接修无情道。在第三峰待了这么些天,大小姐虽然确实很烦,但也不是传闻那种草包蠢笨的烦,是另一种说不出来的烦。此时听闻季识逍的“练剑不得伤花”的要求,又觉得这位少年剑尊这么多年能忍受大小姐,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也挺厉害的。乌梦榆交代完,又往季识逍的方向走去:“真的不能再砍花了,会秃的。”季识逍垂眸,手里的剑动了动,仿若是一道疾驰而过的光,“唰”地一下扫过桃林,从桃花的间隙里划过去,消隐在不可见的远方。数片花瓣只振了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