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有错么?吴十三听见这句话,忽然恍惚了一阵。他喜欢袁玉珠有错么?吴十三收起玩世不恭,盯着酒杯底的残酒,落寞道:“没有错。”戚银环蹲在男人身侧,仰头哽咽道:“那你要怎么才肯原谅我,才肯跟我好!”吴十三垂眸看着这条银环美人蛇,长出了口气,似对她说,又似对自己说,苦笑了声:“除非你让我睡到她,除非……你让陈砚松休了她!”数日后,正月十五。自打年前与戚银环会面后,吴十三便再也没见过这女人。或许她被他冷漠的态度所伤,决定放手了;或许她去雁门关和宗主他们会合;亦或许,她金盆洗手,回家当侯门大小姐去了。爱去哪儿去哪儿,反正和他没关系,他只关心能不能见到玉珠。说来惭愧,正月初一那日,玉珠和惠清、福伯给他准备了马匹、干粮和鞋袜等物,亲自将他送出城,谆谆叮嘱一路平安,希望他能早日找到小闺女,并且约定清明节前后,无论找到与否,都要回来一趟。可是他傍晚偷偷返回城里,从地下钱庄将剩余的银子全都取出来,暗中找了个信誉不错的道上兄弟,给了两千酬金,托那兄弟外出找孩子,而他,则留在洛阳,他实在是不放心玉珠。玉珠太漂亮了,太容易出事了。上回他就在粥场见到两个纨绔跟踪偷窥她,再就是,玉珠坏了陈二爷的好事,他实在担心那猪狗不如的畜生回家后会苛待打骂老婆。可惜得很。自打年前他吓唬了陈家大房那个臭婆娘后,那陶氏就病倒了,陈家诸多杂事全都落在玉珠身上,这些日子她忙得脚不沾地。白天他又不能去陈府“探望”她,也只有晚上的时候,偷偷摸进去,若是运气好,碰见玉珠出屋子赏月散心,遥遥看她一眼,那也高兴。今儿是正月十五,玉珠肯定会去寺里烧香拜佛,铁定能在外头看见她!想想就高兴,吴十三洗了把脸,戴上面具,兴冲冲地拾掇出门了。正月十五因到了上元节,洛阳城内自是繁华热闹非常,街上悬挂着漂亮的花灯,各家各户的姑娘公子们纷纷出来游玩,小贩们热情地兜售着首饰和胭脂,食肆里传出香浓的烤肉味,让人食指大动。玉珠坐在马车里,她闭眼小憩,时不时左右扭动着脖子,锤着发酸的肩颈。大嫂陶氏年前那晚出了点事,据说是在花园子里巡夜时冲撞到了邪祟,灯笼刷一下全灭了,紧接着陶氏就落水了,后头生了场大病,神神道道地说被鬼缠上了,吓得根本不敢出门。府里那起嘴碎的私底下议论,说大奶奶素来看二奶奶不顺眼,这不,那晚前脚刚讥讽刻薄了二奶奶,后脚就撞到不干净的东西,嘴烂了,又红又肿,就像被马蜂蛰过似的。人家二奶奶素来心善方正,所以呵,这可是神仙老爷降下罪来,惩罚诋毁她的人哩。想起这些事,玉珠摇头笑笑。她素来是不信鬼神之说的,兴许陶氏碰巧摔到水池子了。陶氏这一倒,落到她身上的事就多了,譬如要接见庄子的庄头、清点年货、准备祭祀祖宗的祭品、过年还要给各铺子掌柜、伙计准备红包赏钱……陶氏虽病着,可底下的掌事娘子们都精明强干,时时刻刻盯着她,抓错漏、寻是非,真真是麻烦得紧。总算是把这个年顺利过下来了。玉珠疲惫得长出了口气,算算,荫棠这两日该回来了,哎,昨儿阿平率先一步到家,说二爷丢了差事,最近在四处奔走,可一点水花都没有,反而遭到王府的尊使一顿斥骂,二爷心情很不好,经常买醉。估计等荫棠回来,少不得又有一场闹。正在玉珠胡思乱想间,马车猛地停下,外头街面上也吵吵嚷嚷的,似乎在议论什么。“怎么了?”玉珠睁开眼,福伯沉厚的声音传来:“路上有个乞丐小姑娘卖身葬父,拦住了咱们的车。”乞丐?玉珠身子稍稍探前,两指掀开车帘往外瞧。此时已经围了好多看热闹的人,街边躺着个脏兮兮的老汉,身上盖着张草席子,如福伯所言,果真有个姑娘拦在马车前,她衣着褴褛,脸上脏得都看不清什么样儿,那双眼睛倒是黑白分明,灵动得很,头上插着枝草标,哭得伤心,仰头哀声道:“奴父亲身亡,无银钱安葬他,求贵人垂怜!”玉珠叹了口气,是个可怜人,她柔声嘱咐赶车的福伯:“给她些银子,再让咱家随行的小厮帮把手,安葬了他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