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妍一愣,崔氏如此赶尽杀绝,阿青回去几乎不可能得到好的待遇。沉默片刻,司马妍道:“我将这些告诉她,让她自己决定罢。”将阿青叫进来,司马妍说:“我已命人查出你是临阳范氏之女,当初你被拐,是崔氏的设计,你生母亦被她害死……”阿青听到母亲过世,掉下泪来。司马妍:“你可想回去?”阿青猛地摇头,小时候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印象最深的,是嫡母那双充满嫉妒和恨意的眼睛,她很怕看见嫡母,总是躲着她。阿娘受宠的时候,嫡母尚且敢设计她,杀害阿娘,现在就更毫无顾忌了,回去没有好果子吃,想到这,阿青砰地跪在地上,一个接一个磕头。司马妍拉她:“你做什么,快起来!”阿青抬头看着司马妍,惊慌比划,同时拼命摇头。司马妍:“若是没有更好的去处,你可以一直留在我身边。”阿青神色放松,感激点头。一行人奔波了十余日,到达建康城。皇帝新丧,全城缟素,无人敢大声喧哗。港口依旧繁忙,不知是不是因为少了吵嚷,显得压抑沉闷。家家户户门前挂着白色丧幡,迎风飘起,满眼白色,司马妍直观地感受到,阿兄已经薨逝。她闭了闭眼,转身回舱室。下船后,跨上马,奔至朱雀桥停下。朱雀桥的东边是乌衣巷,琅琊王氏的宅邸便建在此处。司马妍望着乌衣巷发愣,仅仅过了几个月,就物是人非。阿兄薨逝,她成了不知未来的公主,他仍然是万人仰慕的名门公子。路上收到消息,宗颐和杨阶声称他们手里有宣元帝的遗诏,在朝会上宣读。遗诏上除了对朝廷人事做了变动,还令杨皇后出来临朝称制,辅佐司马链。她和阿链怕是再也不得自由。司马妍走近王珩。他一袭白衫,褒衣博带,风鼓起他的袖袍,在风中猎猎飞扬。造物主给予的最恰到好处的面容,每一处五官,司马妍都觉得完美至极。这张脸。从前熟悉的,未来陌生的。她和他大概不会再见面了罢,即使再见面,也只能形同陌路。不久的将来,他们就会各自成家,她会嫁一个不知被谁选定的驸马,他会娶一个家族为他挑选的,合适的妻子。“往后余生,珍重。”司马妍缓缓地说。幼时陪伴她最多的三个人,只剩下他了。与他和阿兄在东宫的时光,她会永远珍藏在心。王珩的表情始终如一,浅浅淡淡,不见离别的哀愁。“好。”司马妍转身上马。与王珩分别后,司马妍只带上绿绮和几名侍卫回宫,其他人都安排到公主府。驰道边种了两排高大槐树,遮天蔽日,阴阴凉凉,一路飞驰,接近宫门,她慢下来。皇城里再没有人会期待她的归来,没有人满怀欣喜地迎接她。宫门口的阍人看见司马妍,恭敬行礼,打开宫门。司马妍问:“李公公呢?”上次回来,李公公还笑着对她说:“公主,皇上在东堂等您。”阍人道:“回公主,李公公被安排出宫养老了。”司马妍:“被安排去哪了?”阍人摇头:“不知晓。”司马妍心想,怕是不在了罢,阿兄死得蹊跷,他作为随侍阿兄的大太监,自然不能留。进宫后,司马妍径直去灵堂。司马妍为宣元帝守了三日灵。这三日后宫风平浪静,宣元帝死了,后妃也没什么好争的,都学杨皇后,为宣元帝念经诵佛,宫里霎时梵音袅袅,一片和谐。朝堂却是状况激烈,官员们一个个争得你死我活。宣元帝死后,朝会上,掌朝廷中枢的尚书令谢延拒绝承认杨阶拿出的遗诏,称宣元帝死时,身边只有宗颐和杨阶二人,无法证明这份遗诏是宣元帝亲述,或者亲手所书,不做数。特别提出不准杨皇后出来临朝称制。谢延道:“让一个不通政事的后宫女人理政,成何体统!且说宣元帝生前从未表露出此意向,有我们在,还要杨皇后辅政,简直荒唐!皇上不可能立这样的遗诏,遗诏定然是你们伪造的。”又质问杨阶和宗颐二人:“我问你们,皇上身死当日,你们为何会如此及时赶到,并且,沈美人为何要谋害皇上,难不成,是你们谋划的?”沈美人在勒死皇上后自缢身亡,真相如何,已无法查证。一番话先是否定了遗诏的真实性,然后质疑杨阶和宗颐图谋不轨,甚至是谋害皇上的真凶,可谓刀刀见血,字字珠玑。这时,在朝中任中书令,地位仅次于谢延的杨氏族长杨黎,即杨阶的伯父怒道:“一派胡言,你这是凭空臆测,遗诏在此,你难道要抗旨不尊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