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臻与叶鸽说过自己的猜想后,两人便走出了破庙。极淡的烟雾再次从虺龙头处漫出,将他们引入了更深处的密林里。这一次,他们并没有走太久,很快就跟上了兽眼人的队伍。遇到女鬼-进入小庙-发现判官,这是谢崇祖还能记得的事,但谢臻想要知道的,恰恰是在这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两人又跟着兽眼人走了一段路,前方的视线豁然开朗,再无树枝的阻拦,清冷的月光落了下来,照映着那散落在半山上的小村落。那些兽眼人们,脚下没有任何停留,继续排着队走进了村子中,而后像是早已分配好了似的,毫无争抢、熟门熟路地各自走进了一间间矮茅屋里。紧接着,那些小茅屋中一个接一个地亮起了灯,原本黑暗的村子,无声地被照亮了。只是看着这些灯光,叶鸽非但没有感觉到温暖,反而只觉得十分诡异。那些兽眼人真的需要灯光吗?叶鸽显然并不这么认为。那么这些灯光,又是给谁准备的呢?“这几天沧城那边修路,老是能碰见在这边山头上迷了路的人……”早晨,农妇的话不时地回荡在耳边,结合着眼前的情形那个,不由得令叶鸽打了个冷颤。“冷吗?”谢臻摸了摸叶鸽的手,此刻他们并没有直接进入村子,而是藏身在村外的树丛里。叶鸽摇了摇头,犹豫着要不要把刚刚的想法说给谢臻听,这时候,他们右侧并不算近的密林间,突然传来了匆忙而又凌乱的脚步声,还有几个人混乱而狂喜的叫喊:“师父!前,前头有个村子!”“太好了,快,快点过去啊!”叶鸽与谢臻循声望去,竟是万亨观点望安老道并他那两个徒弟,正十分狼狈地从树林中逃了出来。由于隔了一段距离,谢臻还未来得及阻拦他们,就见着那师徒三人一头冲进了村落里,大喊大叫着求人放他们进门。很快,就真的有一扇门开了,师徒三个立马一窝蜂似的扎了进去。叶鸽抬头,有些担忧地用眼神问着谢臻该怎么办。谢臻却只是摇摇头,示意他先不要着急。此事倒也不是谢臻冷血,只是他想着,既然宝莺与谢崇祖二人都只不过是受惊过度,那想来老道他们也并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的。“我们悄悄过去看看。”谢臻附在叶鸽耳边说道。叶鸽点了点头,跟着谢臻小心翼翼地走进村子中,而后绕到老道他们进的那户农舍的后方柴堆旁,透过窗户,恰好能看到里面的情景。“几位道长想必也是迷了路吧。”这家里共有四口人,一对夫妻,两个孩子。他们身上都穿了普通粗布的棉袄,大人们招呼着客人,两个小孩就在一旁玩着石子木块。他们的眼睛朴实而明亮,丝毫看不出有任何阴暗的情绪,更看不出兽形的痕迹。望安老道在山里冻了大半晚上,此刻进了屋子,见了活人,精神上也缓过些来:“也,也非完全如此。”“贫道与弟子是听闻最近此处常有异事,恐,恐是什么妖物伤人,才来勘察一番的。”“哦,那是道长高义!”那对夫妻听后,立刻连声称赞着,而后问道:“那不知道长,可寻到妖物了?”望安老道听到被人夸赞,不由得又露出了本性,用还有些僵硬的手,摸着胡须说道:“虽耗费了一番心力,但那妖物已被贫道降伏,尔等日后可以放心了。”叶鸽在屋外听得都忍不住皱了鼻子,这老道都不知自己要大祸临头了,居然还有闲心说大话。过了一会,道童随男主人去厨房打热水,叶鸽挪动了几下步子,想要顺着看过去,却不想这么一动,竟蹭倒了一边的柴火垛。幸好谢臻眼疾手快,扶住了那捆柴火,才没有引起屋中人的注意。但正是这么一动,却让叶鸽无意间看到了柴火之后的景象,吓得他紧紧地咬住了嘴唇。那是一个人,一个早已死去多时的人,他的尸体好似被灼烤过,焦黑得只剩下骇人的骨架。可他身上穿的衣服却是完好的,完好到能让叶鸽看出,那粗布棉袄与眼前房屋中男人所穿的,几乎一模一样。谢臻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叶鸽拉到了自己的身后,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被吓到了吗?”谢臻压低了声音,轻吻着叶鸽的侧脸与耳鬓,生怕再把他的小鸽儿吓哭:“害怕的话,就不要去看了。”叶鸽用力呼了几口气,终于感觉顺畅些,而后在谢臻手背上写道:“先生,我没事的。”他在谢臻的手心中睁开双眼,软软地睫毛像是划过谢臻的心尖:“真的,我……我可以的,先生要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