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裴霁舟道,“想来,江姑娘的师父也是位高人。”
江瑟瑟笑道:“那是自然。师父医术高超,有起死回生之力,重生再造之能,人送外号‘江南小华佗’。”
裴霁舟想了良久,实是不知此人。不过民间能人异士数不胜数,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不知道也很正常。
至于江瑟瑟说的什麽起死回生之力,重生再造之能,他觉得有些夸大的成分在里面。什麽江南小华佗,东北小扁鹊之类的噱头名号更是多得不得了,他前不久还见胡安常抓了几个以“神农转世”为噱头在西京城里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
兇犯好像从这世上销声匿迹了似的,江瑟瑟和裴霁舟又忙活了也几天,依旧没寻着半点儿有关他的蛛丝马迹。
这让裴霁舟也不禁怀疑起兇犯是否真实存在于这世上来。
裴霁舟理了一整天的案宗,待他从案上擡起头时,无意间瞥外窗外飘起了细雪,斜风裹着寒雪从窗外袭来,染湿了垂落在桌角的宣纸。
他唤了两声仇不言,无人回应,只得自己起身去掩窗扉。
久坐使得裴霁舟肩骨酸痛不已,他反手揉捏着肩胛,站在窗户前,一时失了神。
“王爷,您叫我?”姗姗来迟的仇不言朝着裴霁舟疾步走来。
裴霁舟目光下垂,一眼便扫到了搭在他臂弯上的白色狐裘,未等他先开口,便听仇不言问道:“王爷,江姑娘不在这儿吗?”说话间,仇不言朝屋里张望了一番。
裴霁舟将手拢在广袖里,淡声问道:“你找江姑娘作甚?”
“是这样的——”仇不言半举着手里的衣服,解释道,“属下在门口撞见雷寺正来给江姑娘送这狐裘,只不过他刚到门口又被大理寺的人叫回去了,便拖我转送给江姑娘,我去她屋里却不见人,听丫鬟说江姑娘与王爷您在这里商讨案情。”
“雷寺正考虑得还挺周到。”裴霁舟声色冷清,听不出任何感情,“江姑娘刚才是在这儿,只不过她待了一会儿后觉得有些闷,便说要出去走走。”
“那——”仇不言转了半个身,他还想说那属下让丫鬟给江姑娘放屋里来着,却被裴霁舟打断,生生憋在了喉咙里。
“放这儿吧——”裴霁舟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正好有事找江姑娘,顺便给她带回去。”
仇不言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乖乖地将东西放在了桌案角上。
放下狐裘的仇不言退回原位,裴霁舟看了他一眼,问:“还有事?”
仇不言猛摇着头,反问道:“不是王爷您在唤我吗?”
裴霁舟愣了一瞬,倒也没甚要紧事找他,便道:“没事了,你先下去吧。”
仇不言喏喏应了一声后退出了屋子。
裴霁舟转身重新望着外面的院子,也就几句话的时间,地面上已经铺上了洁白的一层。他负手望着从天边压下来的乌云,心底没来由的涌现出了一丝慌乱。
冰冷刺骨的雪水淋在他的脸上,寒意顺着他的衣领涌入脊背,惊得他不自觉的挺直了身子。裴霁舟叹着气掩上了窗,转身时再次瞥见整齐叠放在桌案上的狐绒。
裴霁舟怔了片刻,捞起狐绒大步流星地朝着府外行去。
等到了街上,裴霁舟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西京之大,他竟不知该去何处寻江瑟瑟。
短暂地思索了片刻后,裴霁舟想起了聚贤楼。
酉时未至,长街两侧的摊贩大多都已收拾回家了,只有零星几人还坚守在摊位上。天寒地冻的,他们只能将手塞在袖中,不停地跺着脚,试图以此增加些暖意。
裴霁舟走在檐下,看着青石板上密密麻麻的脚印,再次陷入了沉思。
神游之际,裴霁舟隐约听到了一道糯糯的声音,从前方不远处悠悠飘进了他的耳中。
那是江南女子才有的独特声线,是裴霁舟熟悉的声音。
裴霁舟擡眼看去,只见明兰胭脂铺外,站着两位袅袅娉娉的女子。
江瑟瑟背对着裴霁舟,而她面前那个以帷帽遮掩住面部的女子正是陈王赵世玉之妻——柳轻烟。
看到裴霁舟走近,柳轻烟略微有些拘谨,她平端在身前的玉指紧握成拳,微微屈膝向裴霁舟行了万福礼,“恪郡王金安!”
裴霁舟朝柳轻烟微微颔首,随即将手里的狐裘披在了江瑟瑟肩上。
江瑟瑟浑身忽地一滞,但很快就变得淡然起来,她双手拉着狐裘在颔下系了活结,笑道:“出门得急,竟把这给忘了,劳烦王爷费心了。”
裴霁舟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又转向柳轻烟,状若不经心地问道:“昨夜前往舅舅府上,闻夫人身体欠佳,江姑娘还曾自荐要为夫人诊病,却未得舅舅传话,今日一见,才知夫人的病定是好些了。”
柳轻烟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持续了许久之后才终于停下来,此时她的指节已经开始泛白,但依旧用着淡然的口吻回複着裴霁舟的试探,“多谢王爷和江姑娘挂念,奴家已经好多了。”
“王妃气息不匀,想来还未痊愈,京中名医虽好,可多是浮于形式,或许我这个半路出家的土大夫开的方子比他们开的要管用些。小女子斗胆一问,可否让我给王妃瞧瞧脉象?”江瑟瑟问。
柳轻烟却慌忙扯下袖口盖住了手背,“不劳烦姑娘了,就是头疼,多年的老毛病了,怕是再世扁鹊也无济于事。”
“如此我也不强求王妃了。”江瑟瑟道,“陈王与王妃鹣鲽情深,我见王爷神形憔悴,想必是忧心王妃得紧,王妃还要多保重身体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