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那位姑娘的身份来历只怕不简单呐!”年轻的天子正坐在案前悬腕书写,南平王是个马贼的自封的王号,这反贼手底下聚集了上万兵马也改不掉马贼贪婪无耻、雁过拔毛的劣根性,到了一处地方就知道烧杀抢掠,这样的反贼朝廷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因为他手底下的兵马再多,也成不了气候。可岳州就是被这样的臭东西搅得一团糟,如今身边又没有多少文官,天子正忙着书写调令,让其他地方先调一些文官来整治岳州如今千疮百孔的局面。此时听见曹公公提起的人,天子手下微微一颤,险些让一团墨迹糊了刚刚写好的调令。不过他面色不动,手稳稳地在那滴墨水落下前快速一挪,将笔锋浸入了砚台之中。曹公公完全没有发现天子险些出的纰漏,毕竟在他眼里,从头到尾,天子的表情都没有变过,还是那样高深莫测,片刻后,听见天子吐出一个“说”字。曹公公精神一震,立刻开始进谗言,“陛下,那女子说她是花熊之女,可从未听说过花熊有个女儿,再说那刺史府已经化为乌有,花将军及其家人的尸身也被扒了出来,怎么这么巧,连一个能证实的人都死光了呢?”天子眼也不抬,八风不动。曹公公一看陛下这样就知道他不相信,眼一闭心一横,“陛下,奴才有证据证明那女子是冒充的!”这一回,天子的目光终于朝他看了过去,眼瞳黑漆漆像一汪冰冻的寒潭,仿佛只一眼就能窥视人心。曹公公每一次对上天子这样的目光,总觉得心头要颤上一颤,他算是看着天子长大的,可是天子年岁越长威势越重,哪怕是他这样陪着长大的老人,也半分不敢仗着资历胡作非为,只是像其他人一般老老实实在天子跟前当差罢了。正因为恪尽职守,所以身为服侍天子的老人,他才无法容忍有人胆大包天敢欺瞒陛下。对不住了花将军。曹公公低声道:“陛下,那花将军是个天阉,所以这么些年,他才一直没有娶妻!”李瑜:……他还以为曹公公有什么惊天证据能动摇他的判断,结果,就这儿?见天子没有回应,曹公公以为是天子得知真相太过震惊,倒也感同身受,毕竟他刚刚知道花将军跟他一样残缺的时候,他也震惊得多吃了两碗饭。曹公公心想,刺史府虽然被火烧了,但花熊的尸体却只烧了一半,能辨认出身份,自然也能验明身体,陛下只需让仵作去看一眼,就能知道他所言非假。看那居心不良的女子还怎么接近陛下?熟料,对此,天子只淡淡道:“知道了。”曹公公脸上笑容僵住,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忍不住道:“可是陛下,花将军是个天阉啊……”言下之意,花宜姝根本不可能是花熊的女儿。李瑜:……朕当然知道,只是朕怎么能承认朕早知道花熊身有残缺?曹公公一定会以为朕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吧!朕英明神武的形象可不能丢。见天子仍旧面色冷淡,似乎全然不放在心上。曹公公忍不住直说了,“陛下,那女子是假冒的,她一定存着坏心眼想谋害您呐!”李瑜不满地蹙起了眉头。他心想:曹公公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怀疑朕的判断吗?朕看起来很像被轻易蒙蔽过去的傻子?“念在你多年服侍,不与你计较。”天子话落,继续提笔。而曹公公见到天子仍旧不为所动,只觉得一颗心都凉了,陛下向来英明,怎么会连如此粗陋的骗局都看不破呢?除非……他想起那女子不似凡俗的美貌,心里一会儿恨得直咬牙,一会儿又愧疚得几乎落泪。是人皆有爱美之心,天子又年轻气盛,喜爱美人不足为怪。怪只怪他,都怪他护卫不力,让天子这么多年没沾过女人,所以才会一出门,就被个不知哪里来的狐狸精给迷了眼!他虽然是个宦侍,可也晓得知恩图报、忠君爱国,他决不能让天子被那种女人欺骗利用。于是曹公公道:“陛下,色字头上一把刀,您贵为天子,什么美人没有?千万不能被那浅薄皮相迷了心啊!”这话几乎可算得上胆大包天了。可是曹公公不后悔,他甚至心中松了口气,觉得自己真心实意为天子着想,无愧于心。再说他这么多年服侍天子,天子总不至于为了这么一句话恶了他,至多将他训斥一番。“滚!”曹公公脑子里的念头转到一半,就被这盛怒之下的厉喝惊得浑身一哆嗦,竟直接跌坐在了地上。曹公公头脑空白,抖着声儿道:“陛……下……”天子把笔一摔,眼眸冷冰冰冻煞人,“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