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文借点惨淡的月色打量他一眼,确定他干干净净没受伤,方才放下心来。在他旁边躺好后,忽然又发觉不太对劲。照往常,陈迦南在自己这里过夜,必然会喋喋不休一阵子才会睡去。但现下,他瞪大一双眼睛望着床顶,既未睡着,也不说话,分明是肚子里藏着心事。他在自己面前,向来无话不说,看来这心事还不得了。乔文戳了戳他,问:&ldo;南哥,想什么呢?&rdo;陈迦南翻个身对上他,沉默片刻,才回道:&ldo;我师父从小教我,不管多穷多苦,但身为男儿,也要顶天立地无愧于心。可是小乔,什么才叫顶天立地无愧于心?&rdo;乔文微微一愣:&ldo;南哥,你怎么突然说这个?&rdo;陈迦南似是烦躁地抓了抓蓬乱的头发,猛得坐起身,却是耷拉着脑袋,半晌不言。乔文随他起身,握住他的肩膀:&ldo;南哥,到底怎么了?&rdo;陈迦南转过头对上他,一双眼睛竟然在黑暗中浮上一层雾气沉沉的水光。乔文吓了一大跳:&ldo;南哥,你说话啊,别吓我。&rdo;陈迦南攥住他的手:&ldo;小乔,你说我跟师父学一身本事,却只知苟且偷生,是不是一点都不像男子汉大丈夫?&rdo;乔文大约猜到他今晚遇到了什么震撼他心灵的事,故意开玩笑道:&ldo;南哥,你才十九岁,想做丈夫是有点早了。&rdo;顿了下,又说,&ldo;不过有什么你先告诉我。&rdo;陈迦南嚅嗫了下嘴唇,拉着他一起躺下,两人是个面对面的亲密姿势。&ldo;今晚我去帮飞哥接货,是十几个偷渡过来的女孩子。年纪大的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但一对小姐妹才十四岁,根本是被骗上的船,到了码头才知道要被送去哪里,一直在哭,若不是我在,只怕是得被狠狠打一顿。&rdo;乔文点头,听他继续说下去:&ldo;我知道飞哥场子里很多都不是自愿来的,可这回看到才十四岁,比宝莲还小,原本是要去南洋投奔爸爸,没想到被蛇头骗上了船,我真的……&rdo;他声音难得有些暗哑,表情看起来很是难过。然而乔文看到这样的他,却十分欣慰。他能同情被拐骗而来的少女,说明他本质确实是个好人。陈迦南抹了抹脸,继续道:&ldo;两姐妹大约是看我帮了她们,后来趁着人不注意,求我救她们。可是我能怎么救?救了这个下个又怎么办?&rdo;乔文知道在九龙城寨从秦云飞手中救人,那比登天还难。他没忘记前段日子那个救风尘失败,被废了下身的可怜男人,陈迦南是社团里的人,若是被捉住,下场只会更惨烈。他身手是好,但双拳难敌四手,得罪秦云飞就是得罪整个和兴社,他有父亲叔叔婶婶堂弟甚至自己和阿婆,这些都是他无法行侠仗义的软肋。乔文想了想,问:&ldo;南哥,那两个姑娘,现在在飞哥场子里么?&rdo;陈迦南点头:&ldo;被送去了丽都,港城有的是人好这口,准备调教一段时间,两姐妹一起调教能卖个好价钱。&rdo;乔文又问:&ldo;你很想救她们?&rdo;陈迦南犹疑片刻,还是坚定点头:&ldo;想。&rdo;乔文道:&ldo;那我们想想办法。&rdo;陈迦南一愣,抬头看他:&ldo;小乔‐‐&rdo;陈迦南拍拍他的肩膀:&ldo;南哥,你有这份心,就说明你没辜负你师父。至于咱们能不能帮上那两位可怜的姑娘,就看运气了。&rdo;陈迦南手脚并用将他一把抱住,哼哼唧唧道:&ldo;小乔,我有时候真觉得憋屈。&rdo;乔文拍着他的脊背安抚:&ldo;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要是都像豹爷飞哥他们那样肆意妄为,谁都别想过安稳日子。&rdo;憋屈是好事,这家伙要不憋屈了,那就是大杀四方,危险系数比赵山海秦云飞他们有过之而无不及。好在陈迦南确实心胸宽广,藏在肚子里一晚的心事说出来,又成了个没心没肺的人,加之被乔文这样顺毛安抚,不一会儿便像只舒坦的大猫一样打起了小呼噜。倒是让听了他心事的乔文,久久没什么睡意。休息了一天,乔文又开始他乔秘书的打工生活。林子晖来接他时,仍旧是满怀愧疚一脸歉意,还特意从茶楼里带了一盒点心。乔文坐进车内,上下打量他一番,笑问:&ldo;前天南哥送你出城寨,没对你动手吧?&rdo;林子晖忙不迭摇头:&ldo;没有没有,就是叮嘱我以后别随便相信人,也别让你累着了。&rdo;说着,有些懊恼地抓抓头发,&ldo;前天,我见那人认识你,你又是男孩子,总不会出什么事,没想到世道如此险恶,是我太大意了。&rdo;